书架
凌细柳舒檀
导航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三章 利息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野利的身上,他捂着右脚跳将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献血便顺着黑色的牛皮靴慢慢溢出他的手缝,转瞬地上便落了一滩血泊。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再次转向地上的孩子,只见幼小的孩童如幼兽一般蜷缩着,浓密的黑发遮掩了她的面颊,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她就如之前一般躺在那里未曾移动半分,而那好似凭空出现的木刺却恰好立在孩子的胸腹处。那木刺,原来先前是由着孩子的身体遮挡未曾被人发现而已。

若不是野利太过凶狠,这伤便也落不下来。眼见着野利受了伤,这小小奴隶怕是活不长了,旁人心里明白这回事儿怪不得孩子,却也不会为着一个小奴隶求情。

可是又有谁,真切的看到黑发遮掩下的孩子,笑的抑不可歇。那颤抖的模样分明是狠毒的愉悦。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如盯着猎物的野兽,同样地凶狠阴冷。

她笑,野利,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利息而已。

她知,祭祀前夕是不得杀生的,所以她不会死。

她更知,野利需要利用自己来做一件事儿,事成之前自己是不会死的。

不然,方才那铁鞭怎么突然收了倒刺,鞭在人身虽然痛极,伤痕却是极小的。

果然,野利虽恨毒了她,却只说了一句:"来人,将这贱奴给我关起来,不许喂她吃食。"

凌细柳虽然报了些许仇,但这伤却也不轻,便由着一名兵士拎着自己走出祭场,她将沿途之人的嬉笑怜悯看在眼中,面上却是淡淡的,不见悲喜。

眼角余光中瞥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她躲藏在人群之后,脸色苍白,一只手半伸着,待凌细柳走近了些,她的手却缓缓地放了下去,头颅蓦然垂下。

凌细柳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唇角微勾,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生逢乱世,又是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又何曾苛求过什么?不过是求仁得仁,无愧于她待她的那几分真心而已。

"过去,老实点儿!"凌细柳被推搡着按在一处木杆上,未及站稳,手便反剪在柱后,随即,脚踝处也被绳索捆住,临了了却是紧了紧,生怕绑的不牢靠。

从头至尾孩子未发出一丝声音,士兵觉得有些奇怪,便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一看更是惊讶不已。

孩子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有一团被冰包裹的火,翻簇着,燃烧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冲破冰层,以那燎原之势扑卷而来。

无疑,这双眸子是极美的。

他深深的震撼其中,直到他听到一声极低的呢喃:"过些日子便是清明了么……"

"什么?"他回神之时,孩子已闭上双眼,似睡着了一般仰靠着身后的木柱。

男人又将孩子打量了几眼,见并无异样,这才离去。

暮色渐沉,寒风料峭,凌细柳独立风宵,不多时已面色惨白。

意识渐渐迷蒙,她陡然张开了口,洁白的牙齿狠狠咬在唇瓣,舌尖瞬时嗅到一股腥甜之味。

蓦地,她想起幼时的一桩事儿来。

记得,那是先帝光熙十四年,正值祖父五十大寿,那时候祖父已无官位在身,除却家中些许零落的远亲、老仆,便只余几位素日交好的友人,这寿宴得了祖父交代,只略略办了场家宴,来往不过数十人。

凌细柳那时也不过七岁,自襁褓起便得祖父亲自教导,数年言传身教,致使她行事作风难免多了些男孩子的跋扈乖张,

又是难得的家宴,她便做了十二分的准备要在那日赢得祖父欢心,也让这些势利浅薄的世人都睁大眼睛瞧一瞧,武安侯府不曾败落。

那日她使尽浑身解数,箭术、韬略、才学、辨识……她下足了功夫,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她得了满堂喝彩,所有人都夸她神童,就连忽然而至的先帝爷也禁不住大赞其口,称言虎父无犬女。凌家西柳才女之名就此传扬天下。

可是,那一夜宴席散去,祖父非但没有夸奖她,反而罚她跪了一夜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