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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克秋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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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急忙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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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色唰就变了,脑袋有些发懵,夏雨反应倒是很快,嗖就跑回了卧室,窜上床,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我过去开门,海峰大大咧咧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前几天去总部了,回来经过宁州回家看了看,老爸老妈特意做了年糕,让我带给你们吃……”海峰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上。

我站在旁边没有做声,点点头。

海峰瞅了一眼卧室,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能看到卧室里的大床,看到床上鼓囊囊的被子,显然里面是一个人。海峰然后看着我:“阿珠还在蒙头睡懒觉,还没起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

海峰呵呵笑了:“这丫头不爱睡懒觉的啊,看来可能确实是工作累了……那就让她多睡会吧,我不打扰她了……”

显然海峰不知道海珠到海南去的事情,海珠没有告诉他。

“好了,我要赶去上班了,走了……”海峰边向外走边冲卧室说:“阿珠,小懒虫,年糕要放在水里泡着,不要放在外面,不然会风干的,那样就不好吃了……”

卧室里没有动静,海峰没有在意,没有停止往外走的脚步。

“海峰……”我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事?”海峰已经走到了门口,回身看着我。

“我…….”我突然不知和海峰说什么了,支吾了下:“你……走好…….”

“我靠,给我来这一套,客气什么……”海峰呲牙一笑,转身离去,随手带上了门。

随着门砰被关上的声音,我颓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脑袋低垂下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夏雨出来了,站在我跟前。

“去洗脸吧……”我没有抬头,说了一声。

夏雨没有说话,接着去了卫生间。

夏雨洗涮完后,我还在低头看着地面发呆,心里隐隐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夏雨穿戴整齐站到我跟前:“二爷……我收拾好了……我们出去吃早饭吧……”

海峰的突然出现让夏雨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大得劲,讲话变得规矩了很多。

我没有了任何食欲,抬起头看着夏雨:“你去吧,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

“没怎么……”

夏雨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因为海峰的出现……是不是因为海峰把我当成了海珠……你心里不安了……”

我看着夏雨,漠然说了一句:“你该走了……走吧……”

夏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走吧……”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你……”夏雨欲言又止。

“你还要说什么?”我看着夏雨。

“我……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想给你增加任何负担,不想给你添任何麻烦,假如我的作为给你带来了不安和隐忧,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影响和破坏,我表示道歉……不管你怎么看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我都喜欢你,我都爱你……”夏雨顿了下,接着说:“一句话,我爱你,和你无关!”

说完,夏雨转身向门口走去,接着开门,关门,离去。

夏雨走后,我又独自坐了良久,然后起身去了卧室,夏雨已经收拾好了床。

我看着那张床发呆,昨夜,我和夏雨在这里同床共眠了,这张床上已经有三个女人睡过了,冬儿、海珠和夏雨。

呆立了半天,我去了阳台,将那天夏雨穿过洗过的海珠的睡衣收起来,叠好,放到衣柜里,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出门去了单位。

去单位后,听到一个早已预料之中的消息:昨天,董事长的案子被正式移交检察院了!

也就是说,纪委双规的过程已经结束,董事长已经被证实确实有经济问题,党内调查已经结束,开始走司法程序了。

听说董事长的涉案金额接近8位数!这个数字基本都是由贪污和受贿构成的,一部分是基建受贿,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集团广告公司平总之手。

这个数字在集团内部一起了巨大的震动,虽然之前大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虽然社会上贪污受贿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也不鲜见,但是大家似乎觉得那都挺遥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了这事,还是自己集团的老大,大家仍然感到震撼。

“没想到董事长胃口那么大,竟然敢贪污受贿这么多……”

“没想到我们集团的管理漏洞这么大,董事长出了这么大的经济问题,竟然一直就没人发现……要不是广告公司出事,恐怕还不会牵出来……”

“怪不得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一直上不去,原来都被领导私吞了……”

大家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兴奋者、愤愤者、迷惘者、痛快者、吃惊者、沉默者、幸灾乐祸者皆有。

曹丽属于兴奋者,像过节一般在各个办公室穿梭,和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发表着自己的高见和感慨。

我和秋桐属于沉默者,秋桐关在自己办公室里,我独自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吸着烟,看着窗外阴霾的天气,阵阵寒风的呼啸声掠过我的耳畔,又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

一会儿,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这个冬季的第二场雪降临了。

室内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吃吃的声音,我觉得有些燥热,站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看着大雪在寒风里飞窜,不一会儿,地上变白了。

董事长的案子一旦定性,那么,集团一把手的归属很快就会揭晓了!

我不知道孙东凯的胜算有多大。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苏定国走了进来。

“秋总……”我转身和他打招呼。

苏定国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他根本就没听说董事长的事情,冲我微微一笑:“怎么?没事了?”

“暂时没事……”我说着,边请他坐下。苏定国难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稀客!

“下雪了,我也难得空闲一下,到你这里来闲坐会儿,不打扰你吧……”苏定国笑着说。

“领导来是视察,哪里能打扰呢……”我说。

“董事长的事情听说了吧?”苏定国看着我,我点点头:“嗯……”

“唉……可惜啊……没想到啊……”苏定国发出一声痛惜的感慨。

“是的,没想到!”我附和了一句。

“你说,集团党委书记兼董事长会花落谁家?”苏定国说。

平时一直不谈论这些的苏定国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由感到有些意外,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是市委的事情……”

“我们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猜猜的权力还是有的嘛……”苏定国说:“老弟,预测一下……”

我看着苏定国捉摸不定的眼神说:“据说,孙总呼声很高……”

“在总编辑出事之后,我也听到这种传闻……不过,最近我听说呼声最高的好像不是孙总了……”苏定国说。

“哦……那是……”我做好奇状。

“据说,董事长一出事,盯着这个岗位的人不少,市里的,县区的都有,听说呼声现在最高的是市中区的常委宣传部长和市委宣传部的一位专职副部长……”苏定国说。

“哦……”我看着苏定国,没想到平时一直保持沉默寡言状好似与世无争的他竟然还是个消息灵通人士。

“在这二位呼声最高的里面,市中区的常委宣传部长又占了风头……听说他的可能性最大……孙总好像呼声排在了第三位……”苏定国继续说着,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兴奋的表情。

“你这个……是小道消息吧……”我说。

“呵呵……现在官场的事情,很多小道消息是不可忽视的,其准确性经常被最后的结果所证明!”苏定国说。

“哦……”我点了点头:“那……就是说市委已经确定了人选了?”

苏定国摇摇头:“没有,另据小道消息,市委常委在集团一把手的人选上意见有分歧,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支持市中区的部长,人数最多,一派支持市委宣传部的那位副部长,另一派则支持孙总……所以说现在呼声最高的是这三位,但是支持孙总的人最少……而市委书记则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当然,从我心里,我还是希望孙总能成功的……”

想到苏定国刚才的谈话内容和那一丝兴奋表情,我觉得他最后这句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不是他的真正本意。

我说:“秋总,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苏定国笑笑:“我有个同学在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前几天同学聚会,听他隐约透漏了几句……”

我看着苏定国,琢磨着他突然来我这里和我说这番话的用意,我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我想他绝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和我说这些话,突然感觉他看起来貌似没有什么心计,实则并不简单。

苏定国看我不大发表意见,于是转而谈起了工作,对我的工作猛烈夸赞,说我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一个劲儿谦虚着。

谈了一会儿,苏定国起身告辞离去。

苏定国走后,我还在沉思着,琢磨着他刚才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兴奋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电脑上网,百度搜索“市中区宣传部长”,结果出来了,市中区的这位部长姓苏。

似乎猛然明白了什么,这位部长也姓苏,说不定就是苏定国的什么本家亲戚,怪不得苏定国提到他呼声最高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似乎觉得一旦这位呼声最高的人成功了,那么他的春天就来了。官场的小人物总喜欢把自己的命运和大人物维系在一起,总喜欢靠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来自豪和骄傲以及兴奋,压抑许久的苏定国一旦觉得自己春天要来,那么必定会想入非非一些,甚至开始提前张罗自己的人马,而在发行公司,我是他首先要笼络的人物。

还有,一个人心里要是有想法而长期又得不到发泄,必定十分压抑,压抑久了,就想找个人说说,但是环顾左右,他似乎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我这个体制之外的聘用制人员既不会对他构成政治上的威胁,平时又显得对官场权力之争和名利之事漠不关心,似乎就成了他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以上因素加起来,于是他就来我这里了。

这样想着,我心里有些感慨,看来,官场里的大家都是有想法的人,连苏定国都活跃起来了。

一会儿,曹腾回来了,推门就说:“市领导来了……”

我看着曹腾,说:“什么市领导来了?”

“市领导来我们集团视察党报发行工作,市委书记亲自来的,市委宣传部长陪同,刚在集团听完党委的工作汇报,这会儿市委书记要到发行公司来看看看看望战斗在发行战线的员工……马上就到我们公司了……”曹腾说。

“哦……”我站起来,走到走廊的窗口,站在这里正好能看到大门口。

曹腾也站了过来,往院子里看着。

秋桐正站在公司门口,看来是等着迎接领导的。看来在集团给市委书记汇报发行工作,她没有接到参加的通知,要在现场做汇报了。

雪越下越大,寒风裹挟着雪花到处飞舞,秋桐穿着风衣默默站立在那里,任凭风雪吹打着她。

“市领导冒雪视察党报发行工作,亲自到一线看望慰问发行人员,这肯定又是明天咱们日报的头版头条……”曹腾说。

对市委书记来说,能到发行公司本部来看看,就算是亲临第一线了,岂不知我们的第一线是在各个发行站,在发行员送报的线路上。

我默不作声看着大雪纷纷的院子,片刻,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停住,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扛着摄像机的,一个是拿着长长镜头照相机的,显然,这是摄影和摄像记者,其他几个是文字记者。

接着,一辆天蓝色的豪华中巴徐徐开了进来,在院子当中稳稳停住,车门打开,最先下来的是孙东凯和总编辑,孙东凯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伞,一下车就站在车门口,脸上带着谦卑恭维的笑,撑开了伞。

然后,一个50多岁模样的男子微笑着缓步下车。

“这个就是市委书记……”曹腾说。

我认真看了看,原来这就是星海的父母官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嘛!

孙东凯的动作很敏捷,立刻就将伞罩在了书记的脑袋上,集团总裁亲自给领导撑伞了。

我靠,从车门到发行公司门口不到30米的距离,下雪又不是下雨,犯得着这样吗?人家美国总统奥巴马冒雨接见民众的时候连伞都不打呢!

“孙总真会办事,知道关心领导,有眼头!”曹腾夸赞了一句。

我看到市委书记冲着孙东凯微笑了下,点了下头,似乎对孙东凯的行为比较满意,孙东凯恭敬地笑着,弯着腰,右手往前一伸,嘴里说了句什么,我猜应该是“领导您请——”

这时秋桐迎了过来,和市委书记握手,孙东凯忙着又说什么,似乎在介绍秋桐的身份。

摄像摄影记者都走到前面,镜头对着书记。

然后书记往公司门口走,一行大小领导和书记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孙东凯紧跟着书记撑着伞,唯恐有一片雪花落在书记身上。

走到公司楼道口的时候,市委书记抬脚上了台阶,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似乎失去了重心,身体猛地就往后跌倒——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公司楼道口的台阶不知怎么被谁泼了水,结成了一层冰,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会滑倒的,没下雪能看到倒没事,这会儿雪把台阶盖住了,走在上面滑倒是可以理解的。

眼看市委书记就要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孙东凯没有拉书记一把,而是突然将手里的伞一扔,一个敏捷的卧倒姿势,直接抱头趴在了雪地上,趴倒的位置正好是市委书记跌倒的地方。

“哎——”曹腾一声惊呼。

在曹腾的惊呼声中,市委书记往后猛地跌坐在地上,屁股不偏不倚正好坐在了孙东凯的后脑勺上,有些发福的市委书记肥大的屁股正好将孙东凯的脑袋覆盖住……

我靠,孙东凯这下子惨了,这么重的身体压在他的脑袋上,雪并不厚,地面是水泥的,他这张脸和水泥地面挤压,恐怕要挂彩要破相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市委书记被大家搀扶起来,忙着拍打身上的雪,忙着问寒问暖,孙东凯也被其他人扶了起来。

我靠,果然,孙东凯的脸现在成了白红相间的大花脸,白的是血,红的是血,雪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流出来,滴到了雪地上。

大家都围着市委书记关切地问候着,除了两个拉起孙东凯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没有顾及到他的,似乎市委书记受的伤比他严重地多。

市委书记突然推开围着他的人,走到孙东凯面前,带着感动的神色看着孙东凯,嘴里说着什么,接着向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来纸巾,亲自给孙东凯擦拭脸上的雪和血。

孙东凯带着受宠若惊的表情接过市委书记手里的纸巾,自己擦拭着,边努力笑着。

孙东凯的笑此时看起来很滑稽,看起来倒像是哭。

但他确实是在笑,似乎还在安慰着市委书记,似乎是“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只要领导没事就好……”。

孙东凯边不顾自己的伤势说着,边接着又一把捡起地上的伞,重新给市委书记撑起来。

市委书记脸上感动的表情更严重了,还带着赏识的眼神,伸手接过孙东凯手里的伞,接着另一只手拍了拍孙东凯的肩膀,然后对其他人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孙东凯被搀扶着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轿车出了院子。看来市委书记是亲自安排人送孙东凯去医院包扎了。

然后,在总编辑的带领下,一行人上楼,继续他们的视察看望慰问工作。

“孙总真不幸……”我说了一句。

“孙总真幸运……”曹腾说了一句。

我看了看曹腾,曹腾眼里正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似乎在遗憾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碰上。

我突然明白了曹腾这话的意思。

市委书记一行在公司会议室听取了秋桐的简单汇报,然后到公司统计室、分拣室、车队等部门看了一圈,和大家亲切握手问好,发表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乘车离去。

热闹了一番的院子又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此时市委书记突然来集团视察党报发行工作的用意,今天可是董事长被移交检察院的日子。

到中午了,雪还在下,我出去买了盒饭,独自在办公室里吃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云朵走了进来,眼神有些不定。

“市委书记走后,总编辑被宣传部长狠狠批评了一顿,说我们的接待工作不慎密,然后,秋姐又被总编辑狠狠批了一顿……”云朵说。

“哦……”我皱皱眉头。

“市委书记要来视察,昨天集团就接到通知了……”云朵又说。

“这个台阶上怎么会有水呢?”我说。

云朵欲言又止。

我说:“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起的很早,到发行站去处理点事情,处理完我就直接来了公司……那时大概才6点多,院子里没人,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孙总的车停在院子门外的马路边,接着就看到孙总的驾驶员提着洗车的塑料桶往外走……桶是空的……上楼的时候,我看到楼梯口都是水……”云朵说。

“哦……”我的心里一亮。

“我当时就担心待会儿会结冰,容易滑倒,本来想找点沙子把那地方垫一下的,结果一忙,忘记了……”云朵说。

“云朵,这事你告诉秋总了吗?”我说。

“说了……”

“她怎么反应的?”

“她刚被总编辑批了一顿回来,听我说完,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云朵说。

“她现在在哪里?”我说。

“在办公室,我出去给她买了盒饭,她一直没吃……我怕亮了,就放在暖气片上热着的……”云朵说。

我听了,起身:“我过去看看……”

“嗯……”云朵在我身后应了一声。

我去了秋桐办公室,推开门,看到她正站在背对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看了看暖气片上的盒饭,说:“你没吃饭?”

“不饿!”秋桐说。

“不饿也要吃!”我说:“不吃饭怎么行!”

“你来就是要劝我吃饭的?”秋桐看着我。

我呼了一口气:“云朵都告诉我了……楼梯口台阶上的冰,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有人知道市委书记今天的视察行程,提前故意在这里做了手脚……”

“你就是和我来说这个的?”秋桐说。

“我想你心里应该明白!”我说。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秋桐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人啊,活着真累,人啊,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工作累,生活累,做领导累,做下属也累……为什么,都这么累……”

说完,秋桐坐在沙发上,用手撑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显出很疲倦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把盒饭拿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然后轻轻转身打算出去。秋桐此刻心情不好,我不想打扰她。

“易克——”刚走了几步,听到秋桐叫我,我停住转身,看着秋桐:“在——”

“别忙走,我想和你谈谈……”秋桐指了指对过的沙发。

我回去坐下,看着秋桐。

“我想问你个事……”秋桐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你说……”不知怎么,我不敢直视秋桐的目光。

“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秋桐说。

“嗯……”我点点头:“你问吧……”

秋桐低头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犹豫什么,接着突然抬起头,目光明亮地注视着我:“易克,你告诉我,小雪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心里倏地一惊。

我这才知道,原来秋桐刚才的情绪低沉,并不完全是因为今天上午这事,她在思考着另外的事情。

我看着秋桐,说:“小雪……现在不是正被你收养吗?你不是她的妈妈吗?”

“你是真没听懂我的话还是装作没听懂我的话?”秋桐的目光正对着我:“我再问你一遍,小雪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说:“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我不知道秋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我可以说是在问你,也可以说是找你求证……为何要找你……如果我不给你一个全面的充分的理由,你是不会说的,是不是?”秋桐看着我。

我没有吭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秋桐。

“首先,李顺从日本回来了……这事你知道,但是你没有说,而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李顺去幼儿园看小雪了……”秋桐继续说。

我一听,原来李顺又去看小雪了,这次没有通知我。

“如果不是小雪无意中说回家前去吃阿根达斯了,如果不是我问她是谁带她去的,如果我不是严肃地告诫她好孩子不许撒谎,如果不是小雪老老实实告诉我是李顺带她去的,我或许还不会想到问起之前的那些事情……”秋桐说:“昨晚,我一股脑都问了,问起了小雪你前几次带她出去玩的事情……包括那次去发现王国,包括去岛上抓螃蟹,包括这其中参与的人,包括这其中李顺和她的一些言行举动……详详细细的过程我都问了小雪……”

我一听,小雪坦白交代了,她没有遵守和李顺的拉钩约定。

小雪都坦白从宽了,那我是不是也要效仿呢?

我说:“你感觉到了什么?”

秋桐说:“我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还有,听接送小雪的阿姨说,那天……在幼儿园,李顺去看小雪,她就站在不远处,突然看到李顺紧紧抱住小雪,情不自禁说了一句话:‘苦命的孩子,爸爸对不住你,你是爸爸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这话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总之,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能不让我联想到之前李顺对小雪的冷漠,突然如此之大的转弯,不能不让我深思……再有,就是那天李顺父母在我办公室对我收养小雪的事情前后态度变化天壤之别,这又说明了什么?这短暂的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发生了如此急之大的改变??仅仅是如你所言因为你的几句话吗?你以为你的话对他们有那么大的力度吗?”

我看着秋桐。

“你以为我是没脑子的人?你以为这些前前后后的细节和变化我不会去思考和琢磨?虽然我对自己的那种预感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事实毕竟是事实,有些事我无法不去想……在李顺和小雪接触的大多数过程里,你都是扮演了中间人的角色,我想你不会说你毫无觉察吧?我甚至有足够的直觉怀疑,你早就知道小雪和李顺是否真的有什么关系,只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秋桐声音不大,但是神情很专注地看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我直直的看着秋桐,心里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秋桐,如果告诉了秋桐,那我就等于没有遵守李顺的纪律,但是,我实在不想继续对秋桐撒谎了,我对她撒的谎已经够多了,每一次撒谎,每一个谎言,无疑都是对秋桐的无言伤害,对我灵魂的一次鞭打。

“易克,我希望听到你说实话……我不想认为你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秋桐抿嘴看着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

看着秋桐清澈的目光,我终于做了决定,点点头,看着秋桐,缓缓地说:“是的……不错,小雪的确是李顺的亲生女儿……”

“啊——”秋桐一声轻微的惊呼,倒吸一口气,虽然她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被我的话惊着了,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震动。

“这是真的……原来果真是这样的……”秋桐喃喃自语着,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可能吗?这……是不是天方夜谭……这……实在无法想象……这……太巧合了……”

“是的,这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很天方夜谭,很无法想象,很巧合……但是,这的确是真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看着秋桐说:“李顺曾经用小雪吐出的口香糖去医院做了DNA鉴定,结果表明,小雪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秋桐的神情有些迷惘和震撼,喃喃地说:“李顺的亲生女儿……李顺……他结过婚……那……小雪的亲生妈妈呢?为什么小雪又成了弃儿?”

秋桐睁大眼睛看着我。

“秋桐,我把我知道的关于小雪的事情都告诉你……”我说。

秋桐点点头。

于是,我把小雪的身世从头到尾全部告诉了秋桐,从李顺认识坐台女到小雪出生被遗弃,从小雪被流浪老人从垃圾箱里捡起到在青岛遇到我和秋桐,从李顺父母从中作梗到李顺疯狂寻找孩子未果愤然去了日本……

秋桐认真地听着,眼里一会带着惊异,一会带着震惊,一会儿带着疑惑,一会儿又充溢着泪水,一会儿又流露出无奈和忧伤……

等我说完,秋桐两手捂住脸,深深埋下头去……

一会儿,我听到她的声音:“无情的社会,残忍的现实,残酷的人心,罪孽的灵魂……可怜的孩子,苦难的孩子,无辜的孩子,幸运的孩子……”

秋桐的声音有些哽咽,还在颤抖。

半晌,秋桐抬起头,看着我:“之前关于小雪的所有疑问,我此刻都找到了答案……易克,谢谢你……之前,你不告诉我关于小雪的事情,我猜是李顺不让你说的吧……他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曾经的光辉历史……”

我说:“其实,你很敏锐,即使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大概……小雪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起码,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妈妈,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现在的妈妈比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疼自己,她实在是幸运的……”

秋桐说:“今天,你让我证实了我的猜测……原来,你竟然还有如此之大的事情瞒着我……要是我今天不逼问你,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主动告诉我?”

我说:“我不知道……我其实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易克,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没办法的东西在隐瞒或者蒙骗着我?”秋桐说。

我看着秋桐,不说话。

“有时候,没办法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是,更多的时候,没办法只是自己欺骗自己欺骗别人的一个借口……”秋桐说:“一个人,你可以欺骗你周围的整个世界,可是,你唯一无法欺骗的,是你自己的心……”

我倏地想起了空气里的浮生若梦,想起虚拟空间里的那些言语,想起了鸭绿江上的游船……

“秋桐,别逼我……我也不愿带着面具生活……”我艰难地说了一句。

秋桐立刻就住了嘴,一会儿轻声说:“对不起……”

我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下无声飞舞的大雪,沉沉说了一句:“秋桐,记住我说的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会在大家面前还原一个真实的自我!一个完全的真实的自我!!!”

说完这话,我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我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我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我既然要给秋桐下这个保证,那无疑说明我早晚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将在秋桐面前将自己和那个空气里让浮生若梦魂牵梦绕的亦客合二为一。

还有,或许,我迟早要在周围的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我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历什么身份的人。

当然,秋桐是无法想到我此刻心里的想法的,她想的和我想的可能很不一样。

“做一个真实的自我,你会活得很轻松的很开心的……”秋桐说:“那一天,会很遥远吗?”

“那一天……”我喃喃重复着,心突然又猛烈跳动起来,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那一天,或许快要到了!

这种预感让我的心跳愈发猛烈,几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似乎觉得,我的真实面目正在秋桐面前一点点被撩起,那些围绕着我和秋桐以及周围人们的谜团和悬念,即将一个个被揭开……

而这些谜团和悬念,又将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和轩然大波,又将会如何涤荡和拷问世间那些活着和死去的灵魂……

我终究没有告诉秋桐那一天到底有多远,站起来,默默地离开了秋桐办公室,轻轻回身带上门。

3小时后,我站在滨海大道无人的海边,雪还在下,周围很静寂,天空灰暗,大海一片茫茫。

飞舞的雪花飘落在我的头发、脸上,落在我的身上。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积雪被踩踏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我知道,皇者来了。

是他约我来的。

“我想知道,那天将军约你到隐居会所,和你谈话的内容……”皇者站在我身后,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我回身看着皇者:“你无所不知,又何必问我……”

“你在讽刺我……”皇者笑了下。

“我想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我突然说。

“我的身份很简单,我就是将军的贴身随从!”皇者说。

“我想知道你和将军去日本的真正目的!”我又说。

“我不能告诉你!”皇者说。

“那你又何必问我!”我说。

“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皇者说。

“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易克,我是皇者!”皇者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弯腰握起一个雪球,用力扔向大海,边说:“其实,你知道伍德会问我什么,你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是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答的……”皇者说。

“你想我会怎么回答?”我说。

“你会按照聪明人的思路回答!”皇者说。

“你看我是一个聪明人吗?”

“我看是!”

“回答正确!”

皇者点点头:“我懂了……”

“还需要问吗?”

“不用了!”皇者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慢慢走到栏杆边,看着大海,一会儿说:“假如我没有搞错的话,李顺6年多以前,有一段荒唐的情感经历……”

我站在皇者身后,看着皇者的背影,没有说话。

皇者回过身,身体靠在栏杆上,看着我:“这段感情的结果,最终好像是个悲剧,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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