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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铁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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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
半拉子医疗水平的大夫兼护士,一个人在岗,一个人外出了,看了铁蒺藜的状况,摇摇头,叹口气,说:

“还是上医院吧。”

一听说上医院,铁蒺藜死活不去,要让医务室的大夫给他开几天病假条,说他在家休几天就好了。大夫说那可不行,说他那地方伤的不轻。大夫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白大褂和质检员死拖硬拉把铁蒺藜送进附近一家医院。

经过医院检查,铁蒺藜右侧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插到了右侧的肺部,很严重。可他只住了不到一周的院,硬是要求大夫出了院。

他对病痛不在乎,可他对现在的脑梗还是有些在意的。得了这样的病,话说不清一句,活动受了限制,死不死活不活的,那人不成了残废?可最让他苦闷抑郁的是他尝到了孤独寂寞的滋味。临近两个病床的病人,一个由闺女伺候着,一个由妻子照顾着,一会儿的时间,两个病床的病人,不是这个家里的亲属来看望,就是那个家里的亲属来看望,亲属们没走,朋友又来看望,一拨一拨的,络绎不绝。可他呢?别说醒着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就是闭上眼睛眯瞪一会儿想做个梦有个人来探望都很难,他能不伤感吗?不伤感才怪!

中午饭送了来,铁蒺藜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他让送餐人员把饭放在床头柜上,自己看着其他两个病人和家属吃午饭。

病人家属协助着自己的病人同自己一起吃午饭,病人吃饭吃的很慢。得了脑梗的病人,犹如海浪冲上沙滩的一团水母,水母离开海水,便失去了活动能力,身体就会一点儿一点儿熔化着,没有回头海浪的救助不会自行回到大海里去。

话不能说的太绝对,其实,脑梗病人是不会像冲上沙滩的水母一样的,他们大部分人经过治疗和自己的努力,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战胜疾病,获得自由,就要配合治疗,坚定信念,就像住院部大夫说的那样:要有信心!

病人和家属们吃完午饭,回头想协助铁蒺藜吃饭,铁蒺藜颤抖着摆了下手回绝了,饭,他要自己吃,让不相识的外人喂饭,他感到实在是很难为情。于是,家属们扶他坐起来,让他别着急,慢慢吃。他拿起勺子,抖动着手挖了一勺米饭送到嘴里,家属们看着他吃的还可以,才放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铁蒺藜的午饭,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吃的那一半又掉到床上和地上一半。

吃完中午饭,病人都睡着了,家属们也都坐着或者伏在床沿儿上迷糊起来,唯独铁蒺藜一点儿睡意没有。

病房虽然洁净明亮,却总感到像个牢笼一样。这牢笼虽然没有犯人和狱警吆五喝六的声音,却总感觉里里外外老是有一种“嘤嘤嗡嗡”的声响。这声响是空调?是信风?是换气的风机抑或是医院其它什么设施发出来的?铁蒺藜听起来都不是,这莫不是医院里的大夫、护士、病人和病人家属汇聚在一起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像,很像!

人的心脏的跳动是不一样的,因人而异。有人心脏跳得慢,有人心脏则跳的快,有人心脏跳动的脉搏虚弱,有人心脏跳动的脉搏则强健,这人的心脏啊!欢乐有欢乐的跳法,激动有激动的跳法,愤怒有愤怒的跳法,哀伤有哀伤的跳法。一旦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人的喜、怒、忧、思、悲、恐、惊和见与闻、嗅与品、性与意之七情六欲就会随之无影无踪。

有职业操守的大夫和护士的心脏是急别人所急而又不露声色的跳法,病人和家属的心脏是急自己所急而暴露无遗的跳法。

铁蒺藜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好像还在跳。心脏还在跳,说明血管里的血液还在流着。流着的血液怎么就会堵了呢?堵住的血路就那么难以疏通吗?这真是医学的无奈,人的无奈。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无奈。人在地球上是一个高级动物,可人在茫茫的宇宙中,却仅是一个极为渺小的生灵。

铁蒺藜想着,他越想越烦。以后的事情无法预测,想也没有用;之前的事情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由它过去吧。可他不能不想他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爹儿靠谁去照顾?那可是他的亲爹啊!

虽说老爹儿生活上还能自理,可毕竟岁数不饶人。

得病前,铁蒺藜和老爹儿各住各的。铁蒺藜虽无暇每天照料老爹儿,却会隔三差五去看望他一下。

他与老爹儿没有多少感情,可终究是老爹儿生了他也养了他。

老爹儿岁数越来越大人越来越老,不能没有人去照料他。

铁蒺藜认为他和老爹儿很不好相处,你说什么做什么他满意的时候很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理睬你,甚至有时候和你对着干。你对他好,他说你要图他什么;你对他不好,他说你少教不懂孝道。

人们都说:人老了就变成“老小孩”了。铁蒺藜认为:他老爹儿年轻时就是“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