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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逢故人凭坐聊因缘 识旧面仗义执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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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旧年相识,诸位平日里也曾与之谋面,此次对战,全仗吾弟奇谋,才能大获全胜。”

  众人交头接耳,欲说相识长久,近来也只是稍有耳闻,并无甚来往,打量面前白面书生模样之人,不敢相信此人胸怀韬略,运转绝世谋略。李牧平时宽厚爱人,诚信大度,众人仰慕李牧为人,也不由得信以为真。

  姬宗本无意居功,听李牧嫁功自己,忙握拳作揖推辞道:“大将军抬爱小生了,剿灭秦军,乃将军运筹帷幄,统领有方,又幸在座诸将不惜性命,奋勇杀敌,在下无德无能,实未出绵薄之力,不敢贪功。”

  众人听姬宗谦恭虚心之辞,不恋功劳,对此人好感之情油然而生,纷纷刮目,窃窃私语。李牧看此情形,心情愉悦,对姬宗道:“贤弟有功而不自居,真乃品行高洁之人,但攻杀秦军,救赵国于危难之中,实是震烁列国,头功一件,贤弟莫要辞让。”

  姬宗仍推辞道:“大将军谬赞小生了,在下初来乍到,全凭将军扶持,承蒙诸将厚爱,心中不尽感激,若论功赏,却要惭愧了。”

  李牧了解姬宗性格,见他执意推辞,便道:“我本欲按功行赏,无奈贤弟不羡功名,难能可贵,我虽心中遗憾,不能强人所难,拿起酒杯,道:“愚兄敬贤弟一杯酒,算是聊表心意”。一饮而尽。

  姬宗忙端起酒杯相敬,道:“多谢大将军美意。”

  李牧扫视众人,又道:“诸位时常浴血沙场,经历多少生离死别,今日难得欢聚一堂,把酒言欢,大家不醉不归。”众人尽皆叫好。仙乐声起,歌舞曼妙。

  已是静夜时分,宴会方才垂幕,众人论功领了封赏,尽皆散去。

  往后时日,李牧忙于恢复战争破坏城墙,军事工程,开导投降秦兵,操练兵马,少有顾及姬宗,姬宗闲来无事,时常在城中四处溜达,寻找消遣。悠悠月余,姬宗终觉无趣寂寞,思索下山已久,思念恩师,再者既知父母双亲,此生虽不能再见二老容颜,总得到坟墓前拜祭一番,以表寸心,眼下并无战乱,城中太平无事,便欲辞行李牧,暂且离去。

  这天,姬宗抖擞精神,正欲面见李牧诉说告别之事,便有小厮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将军召见先生,请先生即刻前去。”姬宗未料李牧突然召见自己,问道:“何事”?小厮道:“不知”。姬宗皱皱眉,支使小厮先走,吩咐随后就到。

  姬宗整理衣装,不敢迟疑,径直前往李牧府上,未及府内,但见门外大队士兵列布整齐,严阵以待,姬宗无暇细想,急忙进去。

  李牧已等候多时,看到姬宗到来,便迎上去道:“可算等到贤弟,正有要事相商。”

  姬宗问道:“大哥何事如此匆忙?”

  李牧手指厅堂座椅,道:“贤弟请坐,少时便知”,命仆从盛来酒水放下。

  李牧待姬宗落座,拿壶斟满二人酒杯,直道:“方才吾王遣使,命吾速回邯郸。”

  姬宗疑惑道:“召大哥回都是何意图?”

  李牧道:“赵王闻我击败秦军,特召我往邯郸领功封赏,我思忖良久,心下不安,特告知贤弟,掂量此事。”

  姬宗道:“大哥有何疑虑?”

  李牧起身慢步走动,徐徐道:“秦人无常,如今虽秦兵暂败,不久定会卷土重来,蹂躏赵人,更有北边匈数屡犯祖国河山,践踏百姓,如此内忧外患,赵王却千里急诏,玩转功名,无关战事,为兄心中甚是惆怅。”

  姬宗道:“大哥心系社稷,谋福百姓,世人动容,现下有何打算?”

  李牧缓口气,道:“我本欲安顿此处军民,规划未来战事之后便调兵返回雁门,现下情况突发,君命难违,便要召唤贤弟,着即启程,同往邯郸。”

  姬宗阻道:“大哥且慢,此中甚是蹊跷。”

  李牧惊道:“贤弟何出此言?”

  姬宗起身徘徊走动,少时回道:“数十年来,大哥历经无数大小战争,亦频次获胜,鲜有失利,赵王并未特别封奖,此次对秦作战获胜,微不足道,赵王却千里传喜,借口封赏而诏大哥回都,反常异见。”

  李牧道:“贤弟多虑了,我深知赵王性情,非奸诈无信之人。”

  姬宗继续道:“大哥莫急,赵王非庸碌昏聩之君,必知前线战事紧急,御敌之人不可或缺,非大哥难以胜任,今突然抛弃战事,无视国难诏大哥回城,一意孤行,不图远志,定有小人挑唆,奸人怂恿。”

  李牧猛拍桌案,慨然道:“我李牧为国为民,做事尽职尽责,光明磊落,有何畏惧?”

  姬宗忙劝道:“大哥稍安勿躁,事实如此,大哥乃赵国之栋梁,鞠躬尽瘁,无怨无悔,正是手握雄兵,御敌千里之外,大哥声名远播,世人闻之色变,乃千古不败战神,却不免功高盖主,赵王必然心有芥蒂,时时提防大哥,看今日情形,赵王必然受了蛊惑离间之计,想必秦人所为。”

  李牧分析姬宗句句合情合理,十分震惊,道:“贤弟言之有理,可恨秦人无耻,但王命已至,该当如何是好,贤弟可有万全之策?”

  姬宗道:“正是君命难违,若大哥抗命不遵,给奸佞宵小之徒落下口实,乘机挑拨离间,赵王若信以为真,大哥处境反而愈加凶险,大哥若以性命为重,自当领命前去面见赵王,以示忠诚,并辞官退印,可保周全。”

  李牧脸有不悦,打断姬宗道:“贤弟要我屈膝卑颜,苟全性命,我李牧岂是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人。”

  姬宗忙安抚李牧道:“大哥莫急,此乃权宜之计,当今国难当头,兵事连连,百姓黎民需要将军匡扶社稷,力挽狂澜,秦人虎视在外,随时祸乱赵国,当今赵国惟有将军方能抵挡秦军虎狼之师,赵王掌管国情,深知将军能耐本事,又见将军之诚,必然不没将军之才,重用将军,如此君臣一心,赵国才会坚不可摧。”

  李牧听罢姬宗鼎沸之辞,激动道:“差些错怪贤弟,听君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接着道:“就依贤弟计议,贤弟回去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出发,同去邯郸进见赵王。”

  姬宗本欲拜见李牧言说辞行之事,未料徒生变故,但见李牧情真意切,不忍拂却李牧美意,思量此去鬼谷亦经邯郸,正是顺路,便打定主意途至邯郸再与李牧分别,稍作迟疑,便道:“正是。”

  话不多说,姬宗离开李牧府邸径回住处,次日见晓,便有卫兵来请,姬宗稍带轻便,随卫兵前去会见李牧。

  姬宗随卫兵直到城门之处,远远便望见大批人马立于城门之前,为首一人笑面挥手,迎合姬宗。但见此人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稳坐于骏马之上,甚是威风,正是李牧。姬宗快步走近,作揖道:“小弟来迟,望大哥见谅。”

  李牧道:“贤弟哪里话,出行仓促,未有及时告知贤弟,我已将诸事安排妥当,贤弟上马吧,你我边走边聊。”

  姬宗道:“听大哥吩咐”。摇身上马。

  待姬宗上马,李牧潇洒调转马头,人丛中分开一条通道,二人前后跃行。正是秋风萧瑟,草木衰败,李牧领近千名兵将浩浩荡荡,渐行渐远,驰往邯郸。姬宗回身遥望古城,于雾色之中,愈益模糊,摇曳不定,不胜凄凉。

  自旧城出发,众人风餐露宿,日行月歇,沿崎岖古道,谨慎行军,一路之上,未遇敌兵阻道,不到三日光景,过武安,已近邯郸。

  这天日渐西斜,便是黄昏时刻,李牧一行人已达邯郸西北郊外,李牧审视地形地貌,下令大军歇息一晚,次日行军。众人领了命令,扎营起帐,架灶生火,各自忙碌。

  姬宗见此情形,思忖时机已至,便寻李牧言说辞行一事,几经徘徊,但见李牧立于帐前,目凝远方,若有所思,轻步走近,柔声道:“户外寒凉,大哥何不进帐歇息?”

  李牧知是姬宗到来,未有回身,只是应道:“无妨,贤弟可见前方城池烟火?”

  姬宗借着夕阳余晖,依稀看见炊烟袅袅升起,道:“嗯,想必那便是邯郸城了吧。”

  李牧唏嘘道:“不错,在外漂浮数年,不曾想终能回到故国,当真是世事无常。”

  姬宗道:“大哥重游故土,不免心生感慨。”

  李牧转身道:“看此情形,明日正午时分大军便可抵达城内,一路惊险,总算平安归来”。瞥见姬宗稍显倦容,又道:“贤弟多日奔波,必是累坏了,何不早些歇息,养足精神,近日便可进宫面见赵王。”

  姬宗面有难色,半晌道:“大哥见谅,小弟不能随大哥同往邯郸。”

  李牧突闻姬宗此语,未及反应,追问姬宗道:“贤弟何意?”

  姬宗道:“不瞒大哥,小弟此番特来告辞。”

  李牧惊道:“贤弟此言当真,为何突然离去?”

  姬宗道:“小弟下山已久,心中思念恩师,意欲回去探望恩师,拜祭故去双亲,以安心籍,方来告别。”

  李牧道:“贤弟即便心中想念尊师、父母,并不急于一时,如今邯郸近在眼前,何不随我进城游玩些许时日,再做计议”。又道:“长久以来,贤弟随我率兵征战,出谋划策,操劳费心,我未尽一丝兄长情分,今却要离去,我心中如何舍得?”

  姬宗道:“大哥言重了,数月以来,大哥长久陪伴我左右,对我照顾关怀,无微不至,犹如亲兄一般,使我得尝亲人关爱,我亦倍感亲慰,涕零之情难以言表,惟有时常挂怀于心。”

  李牧沉吟良久,缓缓道:“贤弟此去,我犹如失却左臂,当今乱世,放眼天下,敌人四面埋伏,无所不在,若无贤弟如此文胆智囊,叫我如何与之周旋。”

  姬宗道:“不瞒大哥,小弟于下山之初,师父特意吩咐我不得涉足官场,心恋仕途,自逢将军,我与大哥一见倾心,肝胆相照,承大哥盛情,长久以来,随大哥率兵征战,历经生死杀戮,也已心生倦怠,几番拙计劣谋,有负师父所托,已违本心初衷,前后思量,实不愿再惹纷争之事,望大哥见谅。”

  李牧听罢姬宗言语,亦无限伤感,见姬宗去意已决,叹道:“贤弟心意已决,我徒留无用”,转身对侍卫道:“把马牵来”。侍卫遵命而为。

  李牧手抚马儿鬃毛,怜惜道:“此马乃西域汗血宝马,全身无一杂毛,名曰“奔驰”,甚是难得,可日行千里,随我征战多年,今日就赠与贤弟吧。”

  姬宗推让道:“如此好马小弟怎么收受,哥哥日理万机,正是需求之时,更该待在哥哥身边才是,小弟绝不敢受。”

  李牧道:“自古宝马赠英雄,贤弟豪气云天,正是世间好男儿,它也算是得遇良主了,就当我凉备心意,贤弟莫要再推辞呀。”

  姬宗看李牧情真意切,终不忍拂却李牧心意,只好答应,道:“小弟只好从命。”

  李牧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又道:“如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姬宗道:“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便是相见之时。”

  李牧道:“好一个春暖花开之日”,满上美酒,道:“贤弟今夜再与我痛饮一场罢。”

  姬宗饮尽杯中美酒,朗声道:“欢宴佳席,终有一别,聚散本属无常,话别便在此刻。”

  李牧感叹道:“贤弟不恋浮尘虚名,无关沧桑世事,恣意山林河川,逍遥江湖天地,无所羁绊,当真令世人羡慕。”

  姬宗道:“大哥见笑了,大哥雄心壮志,志存高远,小弟望尘莫及,时常羞愧万分”。端起酒杯道:“敬大哥一杯,就此分别。”

  李牧对酌道:“贤弟保重。”

  姬宗道:“大哥保重,此去邯郸深宫似海,刀光剑影,暗流涌动,凶险异常,大哥久居官场,深知官场玄机,万分小心。”

  李牧道:“承谢贤弟良言,我自会小心。”

  只等姬宗跃身上马,驯服烈马,扬鞭策马,马儿嘶吼一声,趁着月色,疾驰而去。夜风中飘荡着清朗声音:“山水相逢,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