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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克秋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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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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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

“我……我……”他支支吾吾。

“跟着我干嘛?”我说。

“我……我好奇……”他说。

“放屁!”我一把卡主他的脖子,一用力,他哎哟哎哟叫起来。

“再不说,我把你脖子卡断,我让你回不去星海!”我发狠道。

“我说,我说——”他哀叫着。

我松开手:“说吧……你到底是不是专业摄影师?”

“我……不是!”他说:“我是业余摄影爱好者……”

“那你冒充专业摄影师来这里干嘛?”我说。

“我……我是春天旅行社聘来的……来做摄影服务……”他说。

“除了摄影服务,还有什么任务?”我说。

“监视你……”他说。

“监视我?”我说:“我有什么好监视的?恐怕你今天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吧,恐怕你早就认识我吧?”

“是的……”他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

“那天出租车上跟踪我的人,也是你吧?”我说。

“易哥,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看着我。

“那天你戴着墨镜,虽然打了个照面一闪而过,但是我还是模模糊糊记得你戴墨镜的样子……今天我给你照相让你戴墨镜的原因,你该知道了吧?”我说。

“啊——”他有些意外。

“好了,不要挤牙膏,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从头到尾交代,不然,你会后悔的!”我说。

“这——”他显得很为难。

我又伸出手,他似乎有些害怕了,忙说:“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

“说吧!”我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

“我……我是私人侦探所的,专门搞婚外情调查的……”他说。

“啊——”我愣了,看着他:“继续说下去!”

“海老板是我的客人,是她出钱让我跟踪你的,让我调查你的……”他说。

我大吃一惊,有些如雷轰顶:“你胡扯八道,你再胡说,我废了你!”

“不信你可以问海老板……”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既然今天被你发现了,我也干脆不隐瞒了,大不了这个生意我不接了,砸锅算了,大不了这侦探所我不开了……海老板交给我的任务是让我调查一个和你接触频繁的女人,她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叫若梦……她让我查出这个若梦到底是何人,我跟踪你好几次,调查了好些渠道,都没有查到这个叫若梦的女人的下落,甚至我让海老板拿到了你的笔记本电脑,想查找下你会不会和那个若梦有扣扣聊天记录,可是也没有……还有,海老板还给了我一把你办公室的钥匙,我偷偷进去安放了窃听器,就在你办公桌台灯底座下面,但也没有得到任何那个若梦的下落……这次出来旅游,海老板给我的任务,一是让我打着摄影师的身份利用摄影的特长做好摄像服务工作,另一个就是严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凡是和你接触的女人,都要搞清楚,继续调查那个若梦的身份和下落,都要回去给她汇报……好了,就这些,我都说了,这笔生意我做砸了,我对不住海老板,回去我就把钱都退给她,至于易哥你想怎么发落我,那就随你吧……”

我顿时懵了,呆了,傻了,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竟然出现了!

海珠竟然找了私家侦探来调查我监视我跟踪我,她果真执着地要查清这个若梦的下落,她不顾一切要知道这个若梦是谁。

这几天一直跟踪我的人,竟然是海珠安排的。

我办公室的第二个窃听器,竟然是海珠找人安放的。

海珠疯了吗?

还是我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都疯了?

我的心一阵冰冷,一阵刺骨般的疼,一阵剧烈的抽搐……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认识海老板,是孔总先找的我,然后介绍我和海老板认识的!”摄影师又说。

我的心一颤,孔昆,她帮海珠找的私家侦探!

孔昆为什么要帮海珠找私家侦探?她是何目的?难道是海珠视她为知己向她说了对若梦的疑虑孔昆就主动给海珠出了这个馊主意然后海珠就答应下来了?

孔昆为什么要这么做?怪不得昨晚我提到摄影师的时候她有些吞吞吐吐。

找私家侦探调查我和若梦的主意是不是孔昆给海珠出的呢?海珠的头脑应该不会复杂到这个程度的啊,我的头有些发疼,越来越疼。

摄影师呆呆地看着我,满脸都是沮丧的神情。

短暂的震惊和发懵过后,我迅速冷静下来,对摄影师说:“海珠找你的这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嗯……”摄影师点点头。

“海珠给你的钱你也不要退了!”我又说。

摄影师看着我,有些不解和困惑,还有些惊慌。

“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做的很好,所以你不用退钱了!”我突然笑了下,笑得有些凄冷。

“我……我……”

“今晚发生的我和你的事,不许告诉海珠,也不许告诉孔昆,任何人都不许告诉!”我说。

“哦……”他晕晕地点点头。

“就当今晚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是随团的摄影师!”我又说了一句。

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使劲点头:“易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该如何向海老板回复了……我就是个随团的摄影师,我什么都没看到都没听到……回去后,我就向海老板汇报,就说调查了这么一段时间,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若梦的消息和踪迹,然后我会退一部分钱给海老板,然后我会结束这次调查,了结这活……同时,我还会劝海老板好好信任你……”

这家伙脑瓜子反应够快的,讲话很会见风使舵,开始做起好人来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

“我希望此事不会影响你和海老板的关系!”他又小心翼翼地说。

“这不是需要你来操心的!”我冷冷地说。

他的神情有些尴尬,喃喃地说:“对不起,易哥,真对不起……”

“如果我不发现你揭穿你,你不会和我说对不起的吧?”我说。

他羞愧地低下头。

“好了,你走吧,剩下的几天,我希望你好好履行你摄影师的职责……当然,我不希望看到你跟踪我再次被我逮住!下次,恐怕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说:“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今晚出来,不是来找女人幽会的……”

“是,是,根据我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其实我发现易哥是一个作风十分正派的男人!”他讨好地说。

“用不着你来表扬我!”我说。

他忙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滚——”我说。

他灰溜溜地忙走了。

他走后,我仰脸看着亚热带璀璨的星空,心里感到异常悲楚,还有刺骨的寒冷……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海珠会动用私家侦探来跟踪我调查我,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海珠现在的猜疑会到了严重的程度。

我的心突然很痛,痛得不能自己。

短暂的愤怒之后,我突然不责怪海珠了,甚至,我觉得对不住海珠,她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没有我做的那些,她会如此这样吗?她这样做,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是否可以认为是出于对我的爱呢,因为太爱,所以太怕失去?她的疑心如此之重,难道不是我造成的吗?我对此难道就不该负责任吗?

我又感到了深深的愧疚,还有无比的自责,这是对海珠的。

甚至,我感到了自己的卑鄙和无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在寂静的巷道里无力地站着,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头墙壁。

腾冲的夜是如此宁静又如此空旷,还有着几分远古的悲凉……

我的心一片杂乱,在极度的震惊里带着极度的忧伤和酸楚……

我的身体靠着墙壁慢慢下滑,颓然坐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手里的烟头燃尽,烧痛了我的皮肤,我一哆嗦,烟头掉在地上。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海珠打来的。

看到海珠的电话,我的身体猛地一抖,竟然有些心惊肉跳。

我呆呆地看着海珠的电话,竟然有些惊惧,不敢接听。

我的惊惧不是因为海珠会知道我刚才和私家侦探的事,我知道那私家侦即使今晚和海珠通了电话,也绝对不会告诉海珠任何他刚才和我的事情的,他该怎么做心里是有数的。我不用担心这私家侦探会在捣鼓什么事,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他,他就没那个必要了。

电话一遍遍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终于,我深呼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

“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海珠说。

“呵呵……”我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然后用平缓的语气说:“我在外面走路的呢,刚才没听到电话响……”

“哦……你还没睡觉啊,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啊?”海珠说。

“我在老城区转转呢,想多看看以前的老地方……”我说。

“呵呵……怀旧啊……”海珠笑起来。

“算是吧……”我说。

“回去一趟不容易,多转转也好!”海珠说。

“我自己一个人转悠的!”我主动说。

“嗯……我没问你和谁一起的啊!”海珠笑着。

“我主动交代岂不是更好!”我说。

“呵呵……你这么说好像我在查岗……”海珠说。

我一时无语,沉默了片刻,说:“你给我打电话不是查岗的?”

“当然不是……我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不着,想你呢,想和你说会话那,我和你打电话,是因为你想你,你怎么能理解为查岗呢?”海珠说。

“哦……呵呵……”我又努力笑了下,心里突然有些心疼海珠,自己一个人在外奔波,着实也不容易。

“今天还顺利吗?”一会儿,海珠说。

“顺利!”我说。

“我们的全陪导游还算尽责吧?”海珠说。

“不错,很负责!”我说。

“对方的地接导游呢,怎么样?”海珠说。

“很好,服务很周到!”我说。

“对方地接社的老总今晚给我打电话了呢,呵呵,他听地接导游说你来了,想专门来见你,结果听说你拒绝了,他很遗憾呢……”海珠笑着说。

“我又不是咱们旅行社的老板,他想见我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是沾了你的光,我可不想沾这个光,再说了,人家平时都很忙,见不见面也没什么意义,和没什么好谈的,纯粹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婉言谢绝了……”我说。

“他倒是心里很过意不去呢!”海珠说:“我给他说了,说你是随团来旅游的,说你不愿意多打扰人家,让他不要那么客气了,呵呵,心意我领了,有这个心意就行了!”

“嗯……这样说就很好!心意到了就行!”我说。

“对了,那个随团的摄影师,表现如何?”海珠又说。

我的心一哆嗦,说:“那小伙子表现不错,飞机上和我坐在一起,我们还聊了半天,下午还给大家摄影了,服务工作很周到……”

“哦……那就好!”海珠说:“刚才我还给他打电话了,叮嘱他要切实搞好服务,有什么问题及时找你汇报解决……”

听了海珠的话,我的心又是一哆嗦,心里突然一阵凄苦。

我接着说:“这几天在腾冲的旅游,我不想随团全程活动了!”

我说这话是想给海珠打个预防针,免除后患。

“哦……为什么?”海珠说。

“那些景点我都去滥了,没什么好玩的,我还不如这几天去找以前的那些哥们玩玩,看看他们……好几年没见他们了,还真挺想的……看看能联系上不,联系上我就找他们玩,联系不上我就随团活动……”我开始撒谎了。

“哦……好啊,可以的,找你的哥们去玩玩吧,我猜你在腾冲的好哥们一定不少的……”海珠说:“导游和摄影师有事会给你打电话汇报的,他们全程陪着,你是游客啊,哈,你不用全程陪同……”

“嗯……”我轻轻松了口气,这样我如果后面几天不能随团活动,对海珠也就有合理的说法了。

“在腾冲玩的时候要注意,千万别遇到那个李顺啊……”海珠又说。

“嗯……”

“不要和他联系……”海珠说。

“嗯……”

“别说看到他,一想到他我就心惊胆战……”海珠说。

“嗯……”

“好了,哥,我睡了,你也早回去睡吧……”海珠说。

“好!”我说。

“亲我一下!”

“啵——”

“嘻嘻……吻你,我的好老公,好男人,好相公……奴家先安歇了……”海珠开心地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站在空荡的巷子里默然发了半天呆。

许久,一声长长的叹息……

定定神,回过神,我使劲摇摇头,看了半天夜空。

天上开始飘起了细雨,细雨朦胧,飘洒在这亚热带的夜空里。

细雨淋湿了我的头发,伴随着夜风吹打着我潮湿的心。

又是一声叹息,在这无人的雨夜……

我慢慢向东枝巷向悦来客栈走去。

走到悦来客栈门口,周围很安静,空无一人,客栈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灯笼上分别写着悦来字样。

我走上青石板的台阶,慢慢走近客栈。

客栈柜台里坐着一个伙计,正在打盹。

我走进去,看了看四周,然后用手轻轻敲了敲柜台。

伙计醒了,看着我:“先生是要住宿吗?”

我看着这伙计,没有说话。

“先生,你是要住宿吗?”伙计又问了一句。

我冲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那……先生是……”伙计看着我。

“我是来找人的!”我说。

“找人?你找谁?”伙计的眼神里有些警惕。

“找你们老板,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我说。

“找我们老板?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伙计说。

“既然找,就自然有事……叫你们老板出来……”我说。

伙计继续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干脆地说:“我们老板不在,你有事就和我说吧,我回头转告他!”

我说:“你不行,我要和你们老板当面亲自说……”

“我们老板不在!”伙计说。

“他一定在!”我说。

“不在!”

“在!”

“你——”伙计看着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能告诉你,快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低沉地说。

伙计眼神犹豫了一下:“我说了,我们老板不在……”

“不要和我废话!”我说。

伙计没有做声,左手伸到柜台下,似乎摁了一个东西一下……

接着,我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两个彪形大汉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堵住了出去的路,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又一回头,看到柜台这边也出现了两个同样的彪形大汉,同样抱着双臂瞪着我。

四个人都是当地人服装打扮,但身体一看就很结实。

伙计看着我,冷笑一声,不说话。

四个大汉慢慢向我靠拢。

“说,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的?”一个彪形大汉说话了。

我没有做声,暗暗运气。

“是雷子还是道上的?老实交代!”另一个彪形大汉说。

“不是雷子,也不是道上的!”我说。

“那是哪里的?”

“是朋友!”我说。

“朋友?报上名来!姓甚名谁?”

“不能告诉你们,让你们老板出来,我直接和他谈!”我说。

“有事和我们说就行,不必找我们老板!”

“你们不行,我必须要见你们老板!”我说。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想见我们老板也可以,不过,要这样见……”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根绳索,抖了抖。

靠,要把我捆绑起来。

四个人慢慢向我聚拢过来,似乎是要动手。

“混账——”我叱喝了一声。

“上——”几个人低声喝了一声,接着四个人突然就冲上来,其中两个死死把我的身体抱住。

客栈空间太小,我的身体被他们抱住,根本就无法施展身手,再说我也没打算对他们出手。

很快,我就被他们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客栈小伙计笑嘻嘻地说。

“朋友,现在你可以报上你的名号了吧?”一个彪形大汉说。

“带我去见你们老板,见了他,我自然会告诉的!”我说。

四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混蛋,带我去见你们老板,不然,你们会后悔的!”我说。

“那……好吧!”

四个人簇拥着我上了楼梯,上了二楼,拐了几个弯,在一个房门口停住,一个大汉轻轻敲了敲门:“老板,有个陌生人非要见你……”

“带他进来!”房间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房门打开,我被推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昏暗,背对房门站着一个穿长袍的,背着双手正站在窗口向外看。

“哪里的朋友?”他没有回头,低沉地问了一句。

“自己人!”我说。

“自己人?”他慢慢转过身——

突然,他的眼睛就亮了,带着惊喜的表情叫起来:“二当家的,易哥!”

我一看,这是李顺从宁州带到金三角的一个部下,以前的一个小队长。

原来他在这里做客栈老板,是这个接头点的负责人。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

“混蛋,这是咱们二当家的,是咱们的副总司令,是易哥,快给副总司令松绑!”他冲四个大汉斥骂着。

“啊——”四个大汉慌了,忙给我松绑,边道歉:“副总司令,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副总司令多多担待……”

听他们一口一个副总司令,我哭笑不得。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客栈老板继续斥责几个大汉,边又说:“你们下去,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客栈打样,关好门!”

“是——”四个大汉忙答应着,又冲我点头哈腰道歉,然后下去了。

客栈老板忙关好门,请我坐下,赔笑着:“易哥,副总司令,二当家的,真是太抱歉了,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厢给哥哥赔罪了……这些下人都是粗人,不懂事,得罪了哥哥,我回头狠狠教训他们……”

“都是自己兄弟,不必见外!”我说:“你也不要责怪处罚他们了,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我因为保密的原因,没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他们这样做,也是警惕性高的表现,是必须的,应该提出表扬才是……”

“副总司令说的极是,哥哥到底是哥哥,大人大量!”他笑着。

其实他年龄比我大点,却口口声声叫我哥哥,乱套了。

“副总司令今晚来这里,不知是要……”他给我倒了一杯普洱茶,递给我,试探性地看着我。

我说:“我是从星海来这里随团旅游的,要在这边几天……我想借这次机会去那边看看……麻烦你给李老板通报一下……”

他听了,忙点头:“是,是,遵命……副总司令稍候,我这就办理此事……”

说着,他坐到桌子前,写了一个纸条,然后卷起来,装进一个细小的管子里。

然后,他打开窗户,窗户外面挂着一个鸟笼子,他打开鸟笼子,取出一只鸽子,将管子捆到鸽子上,接着一松手,鸽子振翅往南飞去。

够小心的,采取这种原始而又最保险的联系方式。

然后,他关好窗户,看着我说:“最迟3个小时候就能回信,请副总司令稍候……”

我点了点头。

他又说:“副总司令还回酒店不?”

我说:“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等回信好了!”

他说:“那要不就先找个房间让副总司令歇息?”

我说:“好!”

他带着我出去,找了一个客房,打开门,然后对我说:“副总司令,总司令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十分激动和高兴的,估计今晚我们就能出发去山里……”

我点点头:“好!”

“副总司令请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安排下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他说。

我关好房门,和衣躺在床上,想了想,给秦璐打了个电话。

“班长休息了没?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你休息吧?”我说。

“哈……没啊,在看电视呢……”秦璐笑着:“怎么?你也没睡?是不是想带我出去吃夜宵啊?”

“呵呵……不是,我是想给你请假的……”我笑着。

“请假?请什么假?”秦璐的声音有些困惑。

“请假不随团旅游了……”我说。

“啊?为什么啊?”秦璐的声音很意外,还有些失落。

“是这样的,这边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这些旅游景点我都去过好多次了,没什么新鲜的,同时呢,这边我还有很多小时候的小伙伴,好多年不见了,所以,我想这几天不随团活动了,去看看我的这些小伙伴……来一次不容易,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还望班长大人恩准!”我说。

“哦……”秦璐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你不随团旅游,没人陪我了……多没意思啊!”

“班里的同学多的是,干嘛非要我陪呢!”我说。

“这个假,其实我是必须要准的,是不是?不让你和你的小伙伴见面,你会怨愤我的,是不是?我不准假,你还会找班主任老师请假的,是不是?反正你必须脱离大集体自己活动的,是不是?”秦璐说。

“呵呵……你说呢?”我模棱两可地说。

“哼,说是请假,其实和通知没什么两样!”秦璐说:“那好吧,我干脆就做顺水人情了,准你假好了……”

“谢谢班长大人!”我说。

“唉——”秦璐叹了口气:“重友轻色的家伙……”

我听了有些想笑,忍住不笑。

“回来之后你要请我吃饭,作为对我的感谢和弥补……”秦璐说。

“没问题!”我说。

“你今晚没回酒店吧?”秦璐说。

“是的,我现在就在我伙计这里的,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住,长谈一夜,叙旧哦……”我说。

“哦……那好吧,祝你玩得开心!记住欠我一顿饭啊!”秦璐说。

“嗯哪……记住了,没问题!”我说。

打完电话,我放心了,闭上眼睛,想睡会儿。

可是,却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今晚遇到摄影师的事,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海珠做的那些事……

大脑又乱糟糟了,心里不由平添了几分苦楚和悲凉,还有巨大的迷惘和空寂。

窗外的夜雨继续在下,淅淅沥沥,空气有些湿闷……

我的心也随着这夜雨变得异常烦躁起来……

在这南国的夜雨里,不由又想起了秋桐,此时,她应该已入梦,此时的她会知道我在遥远的南国想着她吗?此时的她会想到我很快就要越境进入和她曾经共生死的金三角吗?

雨打窗棂,发出轻微的声音,心里的愁绪也像这夜雨,缠绵不断起来……

夜雨敲窗,洒落在腾冲寂寞的夜晚。

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索性走到窗前,窗外,细雨缠绵,雨声幽幽,我的心绪也随着细雨飘飞。郁郁的,静静的听雨。滴答的雨声,洒落在我烦闷的心里。一阵夜风拂过,荡起阵阵悲凉。

绵绵的细雨,我仿佛等了千年,才寻到雨的踪迹。好似心中那不曾磨灭的幻想,永不凋落,独自徘徊,独自守望。

雨点轻轻的敲打着窗玻璃,叩我迷惘的心绪。雨滴丝丝如碧,忧伤爬满了心窗,愁云渐浓,孤独、寂寞笼罩着我的心空。无法掩饰,无处躲藏。

此时已经没有星光,只有天空在哭泣。细雨滴滴的滚落,好似离人的泪珠,冰冷哀伤,滚落一地。昨日的繁华,转眼即逝,留下灵魂的点点滴滴,落寞惆怅。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腾冲,这样的心境。倚窗而立,聆听细雨低声的呢喃,听风儿的私语,雨的哭泣,如泣如诉。倚窗听雨,醉于雨声。听的到,看不到。滋长着绿肥红瘦的心情,平添几分惆怅。

似乎已经习惯在这样的雨天里倚窗听雨。似乎已经习惯看细雨无声的溅落,丝丝柔柔的雨滴,冰冷哀伤,仿佛轻声诉说着过去。早已习惯把浓缩了思绪,在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天里拿出来浸泡,缠绕在心里的往事也随着这细雨蔓延,剪不断理还乱……

窗前听雨,雨声幽幽,声声滴在心上。我把心丢在风中,把心事挂上了枝头,那些纷乱的触角,在梦里摇曳摆动。挥之不去的往事,曾经缠绵的爱恋,涌上心头,牢牢的抓住我的心。今夜,星海是否也在下着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是否也在下着雨,她可曾感到这雨的凄迷?可知这是我的心雨在流泪?泪水就象这窗外的雨,一点一滴流在心里。这样的夜晚,记忆的心窗,镌刻着无法挥去的身影,我的眷恋,守着这一屋子的清冷,在这样的雨夜里,静静思念,静静回味。

细雨如丝,没有星辰的夜晚,这淅沥的小雨也有了些许神秘。往事如风,尘缘如土。回过头,才发现昨日的繁华,只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犹如今夜的雨花。当想牢牢的紧握时,却从手中滑落,想抓也抓不住。

细雨敲打着窗外梧桐的枝叶,好象唱着那首挽歌。雨滴,时而激荡,时而婉转,时而缠绵,掠过我潮湿的心空。寂寥中,和着风声,仿佛听到雨滴声声的叹息。

雨在窗外,昔日缠绵的爱恋,也融入这苍茫的大地。前世亦客,今夕何夕。谁是谁亦客的眷恋?谁是谁前世的灵魂?谁又会为谁在三生石前、奈何桥上,痴痴的等候一年又一年?千年的爱恋,千年的幽怨,随雨而去。窗前,我不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听雨,听不绝如缕的清音。听雨,听自己忧伤的心绪。听雨,打开季节里尘封的心扉。灵魂,无法释放出一池春水涟漪。心,褪去浮华与混沌,却没有笑看花开花落云长云消的淡然。

窗外的潇潇雨声,如天籁之音,在空气里潺潺流动,夜色更显幽深。

有风吹过,幽幽的……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门被低低敲了两下。

我蓦然回过神,看看时间,凌晨4点了。

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我打开房门,客栈老板闪身进来:“副总司令,山里回话了,总司令亲自写的回信,让我们立刻送你过去……”

“这就走?”我的精神一振。

“是的,这就走!我亲自陪同,还有几个兄弟一起护送……”他说。

我们下楼,四个大汉都在那里。

分发雨衣雨靴,全部穿好。

客栈老板和四个大汉都带了一把微冲,藏在雨衣里。

“走吧!”我说,边冲那客栈小伙计笑了下,他惶恐地看着我,接着嘿嘿笑了下:“副总司令,祝你一路平安……”

然后,我们就出发了,我在他们的簇拥下,出了客栈,走出巷子,上了一辆早已等在巷子口当地常见的敞篷小货车,直奔边境方向而去……

接近边境线的时候,下车改为步行,进入了一片巨大的芭蕉林。

我们进入芭蕉林,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雨还在下,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芭蕉林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不时有巨大的芭蕉叶伸展到路面上方,我们不做声,打着手电,边拨开芭蕉叶边在芭蕉林里急速穿行……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禽兽古怪的叫声,在这雨夜里,听起来有些悚然……

穿过芭蕉林,前面是黑咕隆咚的热带原始森林。

毫不犹豫,我们一头扎进了原始森林……

这时,雨停了。浓云渐渐稀薄,一轮银盘皓月钻出云层,把水银般的月光亮闪闪地泼洒在森林里。在这片月光照耀下的古老而宁静的树林中,野兽不安地睁大眼睛,猫头鹰惊慌地咕咕叫着,因为它们看见六个从未有过的陌生人闯入它们的世界来。月光从树缝中泻下来,我们不再用手电,借助月光在松软的布满枯烂树叶的小径上默不作声地快速行走……

走在这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我突然想起老秦曾经和我说过的一个真实故事:许多年前,一群十六七岁的男女知青,他们为了献身崇高的世界革命,也为了心中隐秘的浪漫爱情和理想,莽撞地跨过国界,投入金三角莽莽丛林。有人因此成了老虎黑熊口中的美食,有人葬身沼泽密林,有人被蚂蟥吸成一具空壳,还有人被未开化的土著野人掠走,不知做了什么工具。几个月过去了,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只剩下一女两男,他们走啊走,终于走出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当他们看见洒满阳光的第一座山寨,第一缕炊烟时,不禁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当地人惊讶地看见山林中歪歪倒倒钻出来几个衣不遮体的怪物,像传说中的人熊。

当然,今晚我有他们几个带路,不会成为人熊。

听老秦说,幸存知青后来又经历了许多生死磨难:战争、贫困、疾病、毒品、婚姻、家庭,其中两人相继死去,最后一个女知青顽强地生存下来。她不再热衷于激晴澎湃的口号,也不再轻信闪光的语言,而是安静地在那片遥远而贫穷的异国土地上扎下根来,做了一个哺育孩子灵魂的山寨女教师。她后来把自已经历写成小说,在台湾一举成名。

这个故事令我怦然心动。老秦告诉我,它的教育意义在于,苦难是铺垫,就像鲜血浇灌的花朵,生命撕裂的辉煌。

我不禁悄悄崇拜那个幸存的女主人公,把她当成心中偶像。只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走了半天,客栈老板突然站住,做了个手势。

大家都停住脚步。

客栈老板开始侧耳倾听,其他几个人往四周观察着动静。

在黎明的晨曦里,我模模糊糊看到旁边有个界碑,上面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中国。

前面似乎没有铁丝网。见识过中俄中哈中朝边界,都是有铁丝网的,这里却没有。

我知道,到边境线了,越过去,我就出国了。

我虽然有护照,但是没办签证就要出国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非法出国考察了。第一次是和李顺考察赌场,这次去考察掸邦革命军,去以副总司令的身份视察军队。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观察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后怕,我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冒险,如果此时遇到边境巡逻的边防武警,被抓住,那我可就完了,一名国家公职人员要非法越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意味着我有叛国企图,我要成为违法分子,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想到这里,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但已经没有了退路,已经到了这里,只有往前走了。

既然我决定去那边,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后悔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四周十分安静,晨雾笼罩,天色还没有全亮,附近黑乎乎的。

一会儿,客栈老板直起身,似乎觉得安全了,打了个手势,低声说:“走——过境——”

我们无声迅速往前走去,我前面两个人负责拨开杂草丛,后面还有两个殿后……

正走着,前面的荒草里突然哗哗站立起十几个黑乎乎的人影,都穿着军用雨衣,头上的钢盔发出醒目的寒光,胸前都挂着冲锋枪,枪管乌黑锃亮,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我们……

走在前面的人接着就站住了。

我的脑袋轰然一响,第一反应就是,遇到边防军了,不是我们的就是他们的,应该是他们的,不管是谁们的,被抓住一切都完了。

坏事了!!

我的大脑一时有些发懵,呆立在那里。

此时,我的脑神经绷得紧紧的,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拉着他们几个火速往回退,退回到边境线以内。

只要回到边境线,我们就安全了。

我紧紧盯住前面客栈老板的背影,打算伸手把他拽回来,但他似乎丝毫没有打算往回撤的意思,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

“副总司令到了吗……”对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接着枪口都放下了。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

我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老天,这是老秦的声音,原来是秦参谋长亲自带人来边境线上接易副总司令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甚至有些激动。

客栈老板回过头对我说:“副总司令,秦参谋长亲自带人来迎接你了……”

说话间,老秦已经走了过来,冲我微微一笑:“副总司令好——”

我咧嘴一笑,忍不住张开胳膊和老秦拥抱起来。

然后,老秦指指身后的十几个人对我说:“这都是我带来的,专门来护送你的,李老板特意让我带人来接你,他正在山寨等候你,听说你要来,昨晚他兴奋地一夜都没睡……”

一听李顺如此兴奋,一夜未眠,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溜冰了。

我看着老秦带来的人,个个头戴美式钢盔,雨衣下面看不出是什么军装,身板都挺直,夸着说不出名字的冲锋枪。

不知道李顺从哪里搞来的美式钢盔。

看我打量他们,他们唰都立正站好,似乎在等待我检阅。

我冲他们点点头,没有说话。

然后,客栈老板对我说:“副总司令,我们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先回去了……”

我和他们5人握手告别,他们接着转身又越过边界线,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湮没在原始森林里。

老秦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

我们这时才收起雨衣,接着在原始森林里继续穿行。

此时,天色逐渐大亮,晨雾散去,太阳慢慢升起,阳光穿过树缝洒进来,森林里也开始生动起来,各种不知名的小鸟欢快地叫着,充满了勃勃生机。

我们走在很窄的一条小径上,脚下是有些腐烂的松针和树叶,走在上面有些松软,雨后发出啧啧的声音。

十几个人分为三组,一组在前面探路,我和老秦走在中间第二组,第三组在后面殿后。

“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附近常有匪帮出没,也会有边防军巡查……”老秦告诉我。

我点点头,不由心里有紧张起来,原来到现在还没进入安全区。

一会儿,前哨打回来暗语消息,前方有人。

老秦立刻指挥大家隐蔽到路边的丛林里,个个握紧手里的冲锋枪,警惕地注视着……

一会儿,传来扑哧扑哧的走路声,听起来不像是人的。

片刻,出现了几匹马,那种金三角特有的矮脚马,马上骑着几个看不出身份的人,都穿着雨衣,虽然雨停了,他们也没有脱下。

但是有一点我看得分明,他们肩上都背着枪,不是老秦他们携带的冲锋枪,而是老式的步枪。

他们身后,又有十几匹马,马背都驮着大袋子,不知背了什么东西,每匹马都有脚夫牵着,脚夫步行走着。

他们不紧不慢地从我们眼前走过,最后压阵的又是一个带枪的骑马人。

半天,这支队伍才过完。

然后,老秦打了个手势,我们走出来,继续开始往前走。

“刚才这帮人是走私的马帮,从金三角往大陆走私的……”边走老秦边低声说:“带枪的是护商的,也就是保镖……不是我们山头的人……”

我点点头。

队伍继续往前走,脚步匆忙而又不杂乱,秩序井然。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原始森林,眼前是连绵的黛色的群山,脚下是红色的泥土。

这就是掸邦高原了,和云南的土地是一样的红色。

阳光下,我深深呼吸一口气,雨后高原的空气如此清新。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我问老秦。

老秦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还要继续走,还不能放松警惕!”

接着,老秦布置三个小组分头行动,前卫后卫中卫秩序井然,我们继续前进,走在杂草丛生的山脊上。

没想到这次考察之旅如此麻烦,早知道如此折腾我就不来了。

看看时间,上午8点多了,旅游团此时该吃过早饭出发了。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竟然还有信号。

“边境地区大陆的移动信号都可以覆盖过来,很多人用的都是大陆的通讯设备……包括我们的大本营……”老秦说。

“哦……”我点点头。

“但是我们和腾冲的接头点是不用任何现代通信工具的,必须要保证十分的稳妥性……越是高科技的东西越是不保险……”老秦又说。

“嗯……”

这时我看到老秦一行都穿着美式的作战迷彩服,穿着战地靴,加上他们的美式钢盔,活脱脱美国大兵的模样,只是人是亚洲黄色种人,不是白人。

“怎么这身装扮?”我问老秦。

“这里的匪帮林立,服装各式各样,李老板接手山寨后,对我们的人马进行了统一装备,托人从泰国走私了大批美军服装和装备,统一着装,也有别有其他山头的人……”老秦说。

“哦……这武器也是美式的?”我看着他们挎的冲锋枪。

“是……”老秦点点头,又说:“不过,山寨最近搞了一批AK47,成立了一直特种作战分队……”

“这需要不少钱吧?”我说。

“是的……李老板在这里的生意做得可是红红火火,呵呵……”老秦笑了下。

“我们这样带着武器明目张胆走,不会惹来麻烦?”我问老秦。

“穿这身衣服,就是为了让附近的匪帮知道我们是哪个山头的,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最近我们在这里打出了名声,一般山头的人是不敢惹的,”老秦说:“但是也还是要提防遇见政府军,这一片地方属于交叉渗透区域,各方力量都有布局……”

一听老秦提到政府军,我不由又紧张起来。我这种非法越境的,不怕野路子,就怕正路子。

翻过两道山梁,下了山坡,眼前是一条不宽的河流,江水不算湍急,但流速不慢,看不出水有多深。

一条机动船停在那里。

大家上了船,船开始顺流而下。

机器船冒着黑烟,在江面上轰隆隆地开着,两岸都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和陡峭峡谷,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

再往前走,江面突然开阔起来,水流变得平缓,远远看见江岸边一溜狭长的平地,大榕树下露出尖尖的铁皮屋顶来。老秦说,这地方叫江口寨。江口寨有百十户人家,山民一直过着原始野蛮的生活,以种大烟为生。从走私商人手里换回布匹、盐巴、煤油和其他物品。

继续前行,我惊讶地在江边看见野生猴群攀援跳跃,看见一头亚洲野象慢吞吞地走出树丛,走到江边饮水。这头性情温和的庞然大物看见轮船经过,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片刻,丝毫不为人类干扰所动,又埋下头专心饮水。

转过一个山弯,我突然就看见迎面的山谷像大海一样沸腾起来,微风拂煦,百鸟鸣唱,五彩缤纷的鲜花迎风怒放。远山近壑,大山深谷,一片片彩霞从天上飘落下来,大地辉煌灿烂,一如仙境降落人间。壮丽的花海顿时像潮水将我淹没。

一瞬间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像溺水之人拥抱死亡,我的心灵快乐地向往这种美丽的窒息。

辉煌的音乐奏响起来,天才诗人莱蒙托夫面对大海放声歌唱:在那大海上淡蓝色的云雾里/有一片孤帆儿在闪耀着白光/它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乡/它抛下什么,在可爱的故乡?/下面是比蓝天还清澄的碧波/上面的金黄色的灿烂的阳光/而它,不安的,在祈求风暴/仿佛是在风暴中才有着安详。

我不由被这大自然的壮丽奇景所震撼,心中坚冰开始融化,我被大自然感动得无以复加。在我面前,花海重重,万紫千红,鲜花澎湃怒放,将美丽生命热烈地绽放在春风里,辉映在阳光下。花海无边,从极远的天边一直铺落到江边,仿佛是一匹无与伦比的精美缎子。蜂蝶飞舞,花香四溢,轻风絮语,太阳歌唱,美好的事物暂时化解我心中淤集的孤独和痛苦,我很想跌跌撞撞地扑向花海,俯向鲜花大地热烈亲吻。我宁愿相信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五彩路,谁不为这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仙境而大哭大笑呢?

老秦沉静地注视着我的表情变化,默不作声。

船老大诧异地看着我的癫狂表情,摇摇头走到了船尾,我不禁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看他的背影,如此美丽的景象,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吗?

老秦笑着解释说:这些都是烟花,也就是罂粟花,收烟土还有二十多天。船老大还以为你犯了大烟瘾呢。”

“啊——”我不由一愣,原来这些无与伦比的美丽花朵就是被称作魔鬼之花的罂粟花!我为之瞠目的同时,也为船老大的误解哭笑不得。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问老秦。

老秦摇摇头:“李老板接手山寨后,我们的地盘里种的大烟都被铲除了,山民都开始种植替代经济作物……过了这片大烟花地区,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喜欢这花的话,就好好看看吧……”

说着,老秦掏出一个军用望远镜递给我。

我举起望远镜,观察岸上的美丽花海。

不久我发现,罂粟花其实很像世界著名的荷兰郁金香,它们开放红、白、粉花朵,高傲而妖冶,映衬高高的蓝天白云,迎着温暖的亚热带熏风向人们摇曳。我喜欢这些美丽的鲜花,它们跟世界上所有美丽生命一样,娇弱高贵,一尘不染,它们热烈地诠释生命,开放自己,尽善尽美地展示大自然赋予万物的生存意义。人们都说罂粟花是魔鬼之花,我认为很不公平,妓女之为妓女,是女人本身的责任么?

老秦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美丽的罂粟花不仅像旗帜一样飘扬在掸邦高原的红土地上,而且它的根系还深植于那些山地民族的灵魂里。他们从未走出大山,原始封闭,大自然给予他们的唯一恩赐就是贫穷和罂粟。他们在努力同贫穷搏斗的同时收获罪恶,罂粟是他们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唯一途径。他们决不是天生的罪犯,然而正是这些善良而勤劳的山民,他们源源不断种植出来的大烟被提炼成更加可怕的海洛英,走私到中国大陆,到亚洲、欧洲、美洲和世界各地,毒害全球人类和他们的后代。魔鬼不是自己生长出来,而是被善良的人们共同制造并释放出来的。

听着老秦的声音,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花儿本身没有罪过,魔鬼藏在人们心里。

我问老秦:“老秦,以你的见解,为什么偏偏是金三角而不是别的地区变成罂粟王国?”

老秦回答:“我只能说这是上帝的安排。”

我说:“为什么上帝偏偏把鸦片安排给金三角?”

老秦沉默片刻,突然反问我:“你知道金三角之前,世界最大的罂粟王国在哪里吗?”

我一时瞠目,回答不出。

“哪里?”我问老秦。

“中国!”老秦说。

“中国?这……不可能啊!”我说。

老秦淡淡笑笑:“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后来我查阅许多历史资料才明白,十七世纪以来近三百年,世界最大鸦片生产国是印度,十九世纪之后,中国取代印度,成为世界最大的鸦片生产国。”

“哦……可是,这段历史,似乎,从来没听国内官方的书里提到过……”我说。

“不提并不等于没有,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是遮盖不了的,即使遮掩一时,最终也会还原出真面目!”老秦说:“其实,正视历史并不会贬低自己的形象,恰恰相反,只有当国人知道自己的耻辱历史,明白自己曾经有过哪些痛苦教训并给别人也造成过痛苦,我们才有资格信誓旦旦地说,中国人有信心造福于自己并将造福全人类。只是,多少年来,官方或者国人一直缺乏这种直面自己直面历史的足够勇气……”

老秦继续和我介绍下去,原来中国种植鸦片的历史远远早于十九世纪那场著名的鸦片战争,只不过从前祖祖辈辈吸国产烟土,自给自足,比如贵土、云土、川土等等,直到英国人驾驶战船大炮来推销洋烟,洋烟又多又好又便宜,就像二十世纪的日本汽车家用电器,符合市场规律,迎合国人消费心理,至此一发不可收,史称烟祸。

而中国种植鸦片,鼎盛时期是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那时候军阀混战,政令废止,纲纪松弛,获利极丰的鸦片生产运动席卷中国西南、华南和西北十数省区。据不完全统计,抗战前的1937年,中国罂粟种植面积已达八千万亩,鸦片产量超过六万吨,为当时金三角鸦片产量的二千倍,为世界各国产量总和十倍以上,吸毒者近一亿之众。中国因此获得三个世界第一称号:罂粟种植面积最广,鸦片产量最大,吸毒人口最多。

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问题,十九世纪的帝国主义分子比如英国人,他们贩卖鸦片,干出伤天害理勾当,可是他们自己吸毒吗?答案是明确而否定的,英国人不吸毒。他们为什么不吸毒呢?因为觉悟高,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因为从一百多年鸦片消费的地区分布看,欧洲基本为零,亚洲最多,又以中南半岛、印度支那各国和中国为最。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想起1853年佩里准将率领美国舰队,第一次逼迫日本天皇签订的通商条约,随后又有西方四国舰队炮轰下关事件,至此日本国门洞开。这种形势与中国鸦片战争极为相似,但是结果迥异:大清政府因此更加腐朽堕落,而日本则产生划时代的明治维新运动。

我于是问老秦,西方人是否将鸦片也推销到日本?如果推销,日本人民接受吗?为什么?

老秦的答案令我震惊。

“西方人当然也向日本推销鸦片,日本人很快接受鸦片,但是没有像其他亚洲民族那样自己吸食,沦为鸦片的瘾君子和受害者,而是精明地学会利用鸦片赚钱,毒害别国人民。日本紧随西方人,一度成为亚洲最大的鸦片输出国,把鸦片卖到一衣带水的中国和朝鲜。”老秦这样回答我。

这个悲惨事实令我痛心,心里极其不舒服,其后好一段时间都有些沮丧,好像被敲断脊梁骨的狗。

机器船隆隆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壮丽璀璨的花海消失了,代之以郁郁葱葱的绿色。

绿色,孕育着生机。

放眼望去,群山连绵,山林翠绿,一片风和日丽的美好景象。

我放下望远镜。

老秦这时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好了,到我们的地盘了……安全了……”

我这时看到江边散落分布着几座铁皮房子,有戴钢盔穿迷彩军服的人在冲我们招手致意。

“我们的哨兵……”老秦愉快地说着,边冲江边挥了挥手。

随行的人员也轻松起来,坐在船帮上悠闲地说笑交谈着什么。

老秦这时对我说:“跟我来——”

我跟老秦进了船舱。

老秦拿出一套军装递给我:“这是军官服……你穿上吧,待会儿船就要靠岸了,就到我们的大本营了……”

“我穿军装干嘛?”我说。

“李老板吩咐的……”老秦神秘地笑了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穿上这套军装,大小正好合身,我靠,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正规军装,还是美式的,在镜子前照了照,还挺威武的。不是崇洋媚外,世界上各国的军装,我认为最洒脱的就是美军服装了。

老秦又找来军官帽给我戴上,操,顿时有一种麦克阿瑟的感觉,只是军衔不高,看了看,少校。

我心里哭笑不得,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感,说:“我是少校,那你是什么?”

老秦笑眯眯地说:“军衔都是李老板封的,你是少校,我也是少校……”

“那李老板呢?”我说。

“他是中校!”老秦说。

“中校?堂堂大司令就是个中校,岂不是太低了!?”我说。

老秦苦笑:“由他折腾就是,想到哪出就搞哪出……反正都是自己给自己封,封上将也没人管啊,李老板说利比亚的卡扎菲是少校,他比卡扎菲高一级军衔就行了,不用太高,要低调做人……”

我又是哭笑不得。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秋桐打来的。

靠,这里果然能接到国内的信号,连漫游都不用办。

老秦出去了,我接电话。

“现在在干吗呢?”秋桐笑呵呵的声音。

“在船上!”我说。

“船在哪里呢?”秋桐又问。

“在江上!”我说。

“废话……呵呵……”秋桐笑起来。

听到秋桐的笑声,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激动,不由也笑了:“你在哪里呢?”

“在椅子上坐着!”秋桐回答。

“椅子在哪里呢?”我说。

“在办公室里!”她回答。

“你这也是废话!”我说。

秋桐又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

“出来旅游开心吧?”秋桐说。

“开心,接到你的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更开心!”我脱口而出。

秋桐沉默了。

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会儿,秋桐说:“昨晚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本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时间挺晚了,就没打扰你……但这事还是让我一夜没睡踏实……这会儿刚忙完工作,就给你打电话说一下……”

昨晚我一夜没睡,秋桐竟然也没有睡好,我的心里一动,说:“什么事,你说!”

“这次你到腾冲去旅游,切记切记不要主动和李顺联系,更不要试图越境去金三角哪里……好好跟着团队活动,不要脱离大集体……”秋桐说。

我的心里一呆,晕倒,秋桐原来是要和我说这事。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说话?”秋桐的声音听起来突然有些警觉的味道。

秋桐是极其聪慧的,她的觉察力是很惊人的。

“我……我……”我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你什么你?你告诉我实话,你现在在哪里?”秋桐的声音有些严肃,又有些惊惧。

“我……我在船上!”我说。

“我知道你在船上船在江上,你告诉我,在哪里的江上?快说——”秋桐的声音有些焦急。

“在……在金三角的江上……”我鼓足勇气说出口。

“啊——”秋桐失声惊叫出来:“你——你——易克,你——你——”

“我——我——秋桐,我——我——”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心里发虚得很,此时感觉自己像犯了错的学生,在等待老师的训斥。

秋桐不说话了,但我从电话里分明听到她的扑哧扑哧喘粗气。

我知道,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气地不轻。

沉默了半天,我说:“你生气了……”

她不说话。

“你别生气,你生气我会很紧张的……”我又说。

她还是不说话。

“秋桐……说话啊……”我用请求的口气说。

她终于开口了:“是他主动找的你吧?”

“不是,是我主动找的他!”我说。

“你——”秋桐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接着说:“你——你是个混账……你好糊涂,你好混啊你……”

我不做声了,任凭她骂我。

“你知不知道非法越境是什么罪过?一旦你被抓住,你就完了,你知道你这样做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知道……可是,我已经过来了,安全过来了……我就是好奇想来这里看看,看完后,我就回去……”我自知理亏,低声下四地解释着。

“好奇?你就那么好奇,你怎么好奇心那种重?你难道真的只是好奇吗?”秋桐又问我,余怒未消。

“我……我也不知道……我稀里糊涂就来了……”我说。

“你在糊弄我,给我装傻!”秋桐说。

“木有,我木有糊弄你,我哪里敢糊弄你啊,我木有装傻……”我忙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那边??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好奇!”秋桐低声说,似乎担心外人听到。

“我真的不知道原因,我想来,于是就来了……我很快就回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会很好的……”我说。

“手机不许关机,保持信号畅通!”秋桐说。

“嗯……”我忙答应着。

“必须参与李顺在那边的任何行动!”秋桐的口气有些严厉。

“嗯……我听你的!”我忙说。

“不许携带任何违禁的东西入境!”秋桐又说。

“嗯……保证不会携带任何毒品的!”我忙说。

“其他的也不行,比如宝石翡翠之类的……”秋桐说。

“好,我一定听你的话!”我老老实实回答着,心里阵阵暖流。

“回来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要确保万无一失……”秋桐说:“你……你胆子太大了,你太冒险了,你这是非法越境啊,这是犯罪啊……你要吓死我了…唉……我的电话还是打晚了,我真该早就想到的……”

秋桐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还有持续的忧惧。

我的心里阵阵感动的情怀在涌动流淌,被她关心的感觉真好。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你放心吧!”我温柔地说了一句。

秋桐没有说话,她沉默了。

“秋桐……”我轻轻叫了一声。

一会儿,她开始说话了。

“易克,你……你一定要安全回来……一定要安全回来,一定……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我……我……”秋桐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接着就顿住了。

她接着挂了电话。

我紧紧握住手机,眼泪突然就不争气地喷涌了出来……

这是感动的泪水,这是幸福的泪水。

心里突然就涌起一阵巨大的幸福感,还有绵绵的柔情蜜意……

幸福是如此难得又如此简单,幸福的感觉让人如此欣慰却又如此忧伤。

如果爱情不是如此的悲伤

我想我不会如此的迷茫

不在傻傻的想

那些曾经所谓的幸福

如果爱情不是如此的悲伤

我想我不会如此的迷茫

试着将你遗忘

删除和你曾经走过的时光

在阳光下金三角缓缓流淌的江面上,在我即将见到李顺中校总司令之前,穿着美式军服的少校副总司令我沉浸在对总司令未婚妻秋桐的缠绵情愫里……

正在抒情,电话又响了,却是海珠打来的。

我擦干眼泪,接听海珠的电话:“阿珠……”

“哥,在干吗呢?”海珠说。

“在和哥们一起玩……”我说。

“哦……怎么这么安静?”海珠说。

我看了下船头说笑的几个小伙子,讲手机伸了出去,然后对着电话说:“还安静吗?”

“呵呵……听到了,你们人还不少啊……”海珠笑着。

“嗯……”

“你们这是在哪里玩呢?”海珠说。

“在船上啊……”我说。

“船上……在哪里的船上啊?”海珠问我。

“在江里的船上……”我说。

“江里……在哪里的江里啊……”海珠又问。

我想了想,说:“一个小伙伴家里有个亲戚在缅甸,他带我们几个一起来他亲戚家玩的,我们办了简单的边境通行证,打着来这边走亲戚的名义,过来玩玩……在这里的江上游玩的……”

其实我这是在撒谎,最近一段时间边境走私太严重,加上缅甸政府军和地方民族武装的关系很紧张,部队调动频繁,大有围剿之势,过境卡得很严格,以前边民打着走亲戚的名义就可以轻松过境,现在却很麻烦,轻易不会放行,不然我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罪走原始森林偷渡出境了。

自然这些海珠是不知道的。

“哦……我说呢……怪不得……”海珠说了一句。

海珠这就看似无意的话猛地让我心里一惊,我马上意识到,海珠不仅在通过私家侦探监视我,还通过其他途径给我的手机定位了,她知道我此刻不是在国内。

我的头嗡的一声,呆了。

“好了,哥,你玩吧,玩的开心点,我忙我的事情去了!对了,手机别关机哦,别让我找不到你……”海珠说完,挂了电话。

我愣愣地握住手机,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江面发呆。

我实在没有想到,海珠会对我的手机进行定位。

我实在没有想到,海珠对我的猜疑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这太可怕了,太悲剧了。

只是,我一时想不出这是谁的悲剧,是我的还是海珠的,亦或是我们俩的。

悲剧……悲剧……

悲剧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我不敢想,我不愿想,我的心突然就有些惊惧,感到惶恐……

我的心又乱起来,烦躁不安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老秦进来了:“船马上就靠岸了……”

我定定神,向外看去,岸边是群山环抱的一处山谷平地,平地上布满了一排排整齐的铁皮房,四周都是葱郁的山林。

“这就是大本营?”我回过神,努力将心里的思绪挥去,看着老秦。

“是的……”老秦说。

“不是山寨吗?”我说。

“以前是在附近的山上,山上交通不便,地方也太小,李老板接手后,人马扩张地太快,山上容不下了,就将大本营迁移到了这里,这些铁皮房都是新建的军营,司令部在最后面那排……”老秦说。

“哦……这里安全吗?这地形……”我说。

“周围的制高点全部由我们的人控制着,山上明暗碉堡分布了很多,周围10公里都有放的明暗哨……”老秦说。

我放心了:“嗯……那就好……”

“这只是我们的一处军营,是直属连和特战分队的驻地,包括司令部机关,其他三个支队,都驻扎在各自的辖区,呈品字形分布,有事可以互相拱卫支援,现在是农忙季节,按照李老板的指示,他们正在帮助山民搞农活……”老秦又说。

李顺还蛮注重军民共建的,我不由哑然失笑。

这时,船靠岸了,老秦陪我走出船舱。

出了船舱,那十几个和我一起来的士兵早已上岸,整齐分成两列站在岸边,姿态端正,神情严肃,恭候我下船。

下了船,我放眼望前方看去。

立刻,我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我不由伸手摸了下裤裆。

我靠,我又想蛋疼了!

几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整整齐齐站在那里,头戴美式钢盔,身着美式军装,一色的战地靴,统一的冲锋枪挂在胸前,威武的队列,士气高昂的阵容。

一边还有一支小型的军乐队,我刚踏上岸,就奏响了八路军进行曲,激昂的音乐回荡在空气中。

我很惊奇李顺竟然还搞了一直军乐队。

李顺身着军装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马鞭,身边簇拥着一群军官,威风凛凛。正面带笑容看着我。

李顺摆出了这副阵容来迎接我的到来。

如果不了解底细,我好不怀疑这是一支正规军,一支作风硬朗纪律严明的战斗部队。

可惜,我心里明白,不管他们如何打着掸邦民族革命军的称号,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样的架势,他们实质还还是一帮非法武装,一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武装人员。

周围挤满了围观的山民,都带着好奇和兴奋地目光看着,几个小孩子在人群里穿梭。

似乎今天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在雄壮的进行曲中,我走过去,李顺迎上来和我热烈拥抱,然后其他军官都咔——地立正,都规规矩矩向我敬礼,标准的美式军礼。

我没有还礼,我不懂怎么行美式军礼,于是和他们握手。

然后,乐队又奏响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我在李顺的陪同下,检阅这支部队。

李顺似乎对日本人情有独钟,连检阅部队都少不了这支曲子。

之后就是队列行进式,我和李顺站在一个台子上,队伍迈着标准的步伐,挺胸凹腹,整齐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口里喊着响亮的号子,战地靴在红土地上用力地跺着,震起阵阵尘土。

尘土飞扬中,穿过历史的尘埃,我似乎看到了二战时期的抗日远征军……

我在古怪滑稽和不伦不类中感到了一阵奋进和激动……

然后,李顺拉着我去他的司令部。

司令部在最后一排,进去后却又是另一番摆设,中间最上面摆了一张高高的座椅,上面铺着虎皮,头顶高悬几个大字:聚义堂。两边摆放着普通的椅子。

李顺大摇大摆坐上去,他此时的架势看上去既像是晁盖宋江,又像是座山雕。

我们分别坐下,我坐在右首第一,老秦坐在左首第一,其他人按照次序分别就坐。

我此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李顺这是搞的什么组合,乌七八糟的。

李顺开始给我介绍在座的各位,其实他不用介绍这些军官我都认识,都是李顺从国内带过来的那帮人,只是他们现在都是各种名号的职务,支队长分队长之类的,最小的也是个直属连连长。在李顺接手这山寨后,他和他的人毫不客气地瓜分了之前那山大王的果实,牢牢控制了这支队伍。

“二弟,昨晚听说你要来这里,我很激动,很高兴,兴奋地一夜没睡,我把同志们全部召集来迎接你,大家好久没见到你了,也都想见见你……”李顺有些动情地说。

我笑了笑,冲大家点头:“兄弟们好——”

“副总司令好,二当家的好!”他们异口同声恭敬地回答我,都带着兴奋和激动的表情。

李顺然后说:“副总司令这次是到腾冲来旅游,顺便路过来这里看看,他很快就要回去,回到星海,我们在这里逍遥海外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副总司令却孤身战斗在敌人心脏里,委实不容易,今天中午,大家一起陪副总司令好好吃喝一顿,给副总司令接风洗尘,就先不要回各自的辖区了……”

大家都点头答应着。

李顺这时又说:“张副官!”

“到——”一名军官蹬蹬走过来,咔——在李顺面前站立好。

李顺竟然还有副官。

“吩咐厨师班,今天多弄几个菜,好好开一桌,兄弟们一起好好聚聚!”李顺说。

“是——”副官又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姿势,转身出去。

李顺然后看着大家:“正好今天副总司令也来了,咱们的管理层难得能聚齐,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给大家讲几句……兄弟们,我们要时刻都有忧患意识,虽然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但大家要记住,这里再好,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迟早还是要打回去的,我们的根在那边,我们的家在宁州,在星海……这里只是我们暂且安身之地,我们在这里,只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所以,我们时刻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不要忘记我们的根。当然,目前的形势,我们要有持久战的打算,回去要认真学习我上次给你们发的学习材料,重点学习《论持久战》,这是毛主席的光辉著作,正是靠着持久战的理论和指导思想,我们当年才打跑了日本鬼子,这片论著里的精髓,你们要学透,要学到骨子里……在学习的同时,要抓军事训练,要按照秦参谋长的军事教程进行,要严格按照下发的《步兵操典》来进行军事训练,当然,训练的业余时间,要注意搞好军民关系,要和各驻地的山民建立浓厚的鱼水情,不得扰民欺民,要抓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落实,要严格执行纪律,要和老百姓实实在在打成一片,要时刻记住,我们生存的基础是群众,没有群众的支持,我们将无法在这里立足……”

李顺信口开河地讲着,如滚滚江水,滔滔不绝。

大家都认真听着。

正在这时,副官又进来了:“报告——”

“什么事?说——”李顺停止了高谈阔论。

“这是司令部纠察队刚刚打来的报告——请总司令过目!”副官把一份报告递给李顺,然后就出去了。

李顺接过来看了看,突然就满脸怒气,啪——一拍扶手,大喝一声:“三支队长——”

“在——”三支队长啪站立起。

“昨晚在你的驻地辖区,有一个班长喝醉了酒跑到老百姓家里去强奸了一个山民的老婆,这事你知道不知道?”李顺怒气冲冲地说。

“啊——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人家告状告到司令部来了,纠察队刚刚听完情况汇报,把那个班长已经抓来了,班长都承认了……你这个支队长怎么当的,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知道,你怎么管理的队伍,混账——”李顺把报告甩到地上:“你自己给我看看——”

支队长忙捡起报告看,然后说:“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直在落实总司令的指示,不准扰民,怎么就出了这事……这个班长是我们宁州带过来的兄弟,平时爱喝酒,这家伙怎么喝多了酒干出这样的事……”

李顺一看老秦:“参谋长,按照我们的军规,出了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理?”

“就地正法!”老秦毫不犹豫地说。

此言一出,大家都微微动容。

“那好,就按照军规办——公开枪毙这个班长——”李顺说。

大家一阵骚动,接着就有人求情:“总司令,这可是我们从宁州带来的兄弟,不能杀啊……”

“总司令,我看要不多赔偿人家一些钱,撤职关禁闭都行,还是不要杀吧……”

“总司令,眼下正值用人之际,这个班长我是了解的,打仗很勇敢,带兵也很有一套,而且,对总司令忠心耿耿,不远万里追随总司令来到这里,功劳显赫,为这件事杀了,是不是不妥呢?”

大家纷纷讲情,老秦和我默不作声。

“啪——”李顺猛地一拍桌子,瞪眼看着大家。

大家都不敢做声了。

李顺深深呼了口气:“马尔戈壁,你们现在都知道讲情了,早干嘛去了?我三令五申的纪律都放在眼里了吗?现在违反军规的是这个班长,如果我不严惩,下一步强奸民女的就会是你们……我们刚来这里不久,立足未稳,最需要的就是要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金三角武装派别林立,我们的对手多的是,没有群众的支持,我们很快就会被打跑,甚至死都没地方,为什么我苦口婆心告诉你们要加强军民关系,根本为的还是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的生存和发展,不杀这个班长,我们就会言而无信,就会失掉民心,就会失去立足的基础,下一步,很可能死去的就会是我们……”

大家都看着李顺。

李顺继续说:“正因为这个班长是我带来的,所以违反了纪律更要严格执法,更不能姑息,不然,怎么向原来的那些人交代,如何让大家心服口服?队伍今后还怎么带?我就是要做给群众看看,做给手下的兄弟们看看,不管是谁违反了军规,都会遭到革命纪律的无情处罚,杀了这一个,等于是救了你们大家……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明白……如果不执行革命纪律,今后我们的队伍就乱了,没有人会把军规当一回事,没有人会再肯为我们卖命……老子最痛恨的就是强奸,不管是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不管从哪一方面的理由,这个班长非杀不可,不但要杀,而且要公开杀,杀给全体山民和官兵看……不但这个班长要杀,三支队长管理无方,也要受到惩罚,要重责三十军棍……”

大家都不由微微变色。

说着,李顺站起来:“来人——”

“到——”立刻进来两名士兵。

“把三支队长给我绑了,压到操场上去——把那个强奸民女的班长也压过去!”李顺命令。

立刻,三支队长被捆绑起来。

李顺接着说:“集合队伍,大家一起去操场——”

很快,大家都到了操场,队伍集合在那里,很多山民都围拢在周围观看。

犯事的班长被五花大绑低头跪在地上,支队长也被捆绑着押了过去。

李顺和我还有老秦走到那班长跟前,他抬起头看着我们,满脸是悔恨祈求之色,哀叫着:“总司令,大哥,求求你饶了我……我知道我错了,看在我死心塌地追随你的份上,放我一马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顺脸色铁青,不说话。

“副总司令,参谋长,帮帮我,救我一命吧……求求你们帮我说说情吧……”他接着又哀求我和老秦。

我看看老秦,老秦叹了口气。

我刚要和李顺说话,李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我。

我没有开口。

李顺蹲下身,看着那班长:“兄弟,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不远万里追随我来这里,我领这个情……从心里来说,追随我来到金三角的,都是我的亲兄弟,但是,你这次犯的事,谁也包不了你,我也不能……既然有纪律,就要执行,有法不依,等于无法……一直没有纪律的军队是无法有战斗力的,一直不严格执行纪律的队伍是没有生命力的,今天我不杀你,今后死的就是大家,换句话说,我是用你一条命来换取大家的命,金三角这地方生存环境十分险恶,我们来这里时间不长,如果没有铁的纪律,我们这支队伍很快就会跨掉,我们这些人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死……我不愿意杀你,杀你我会很心痛,但是,我必须要杀你,不杀你,我无法向所有的兄弟们交代,我无法再领导这支队伍,我无法向周围的这些山民交代……”

李顺的声音有些悲怆,带着极度的痛苦和无奈。

李顺一番话,让班长不说话了,深深低下头去,痛哭不已。

“兄弟,人都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我迟早也会死,你今天先走一步,以后哥哥我会去和你作伴,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我们浮生若梦还继续是好兄弟……”李顺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住了。

班长继续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我这时说:“要不,让他戴罪上战场立功,将功赎罪?”

李顺一瞪眼看着我:“你给我住口——”

老秦这时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服。

我不说话了。

班长这时说:“大哥,我明白了……我该死……我不怨恨你……只是,我有个要求,我死后,请你照顾好我的父母!”

李顺点头:“兄弟,你放心,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不会把你犯的事告诉你的家人,不会让他们知道你是如何死的……你的后事我会妥善安置的……”

接着,李顺站起来,声音有些怆然:“兄弟,你走好了……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国内好好安葬的……”

然后,李顺和我还有老秦走回到检阅台,李顺站在台子上,看着下面的士兵和山民,大声说:“今天,我们要正法一名违反纪律的班长,这名班长是我带来的人,不管是谁的人,在我手下,我一视同仁,不管是谁违反了纪律,一律严惩不贷……军法无情!”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李顺,神情肃然。

然后,李顺发令:“执行——”

“砰——”执行人员一声枪响,班长立刻就被正法了,身体扑地,脑浆迸裂。

我看的心惊胆战,人群一阵哗然骚动,半天才安静下来。

然后,李顺脸色铁青地宣布:“三支队长管教无方,负连带责任,重打三十军棍!执行——”

立刻,三支队长被执行三十军棍,被摁在地上噗通噗通地打起来。

三支队长是条硬汉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没有吭一声,直到昏死过去。

李顺接着对老秦低声说:“回头把抚恤金给班长的家人打回去,按照烈士标准发放,尸体火化,骨灰暂时放在军营,以后回国内安葬……”

老秦点点头。

李顺又说:“给三支队长好好疗伤,回头我去看望他……”

“嗯……”老秦又答应着。

我这时看了李顺一眼,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潮湿……

执行完军纪后,山民和队伍散去,李顺慢慢地走下检阅台,走到班长的尸体旁,低头看着……

周围很静,只有我和老秦站在他身后。

我看不到李顺此刻的表情,不知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突然,李顺噗通跪了下去,脑袋碰地,给班长的死尸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李顺的哀嚎让我的心不由就有些发抖……

中午会餐的时候,李顺的神情一直显得郁郁寡欢,无精打采。

大家看李顺的神情,也都不敢大声说笑,小心翼翼地喝酒吃菜。

李顺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一言不发,接着咕嘟一口喝了下去。

我也喝了。

然后,从老秦开始,大家依次给我敬酒,我一一回敬。

接风宴上气氛很沉闷,似乎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接风宴很快结束,李顺喝地大醉,被扶到房间去睡了。

老秦陪我在营地转悠。

司令部还有作战室,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这是金三角地图,当中的一张桌子上还有沙盘,从这里可以看清整个金三角地区的地形地貌。

“红线以内就是我们的地盘!”老秦指点着沙盘和我说:“附近的这些蓝色小旗,每一面旗子都代表一个武装派别……都打着各色革命军自卫军民族军人民军解放军的名义……实则都是干着打家劫舍护商开赌场贩毒的勾当……”

我看了看,在李顺的势力范围周围,竟然有十多面蓝色的小旗子。

“本来我们的区域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李老板接手队伍后,硬是软硬兼施吃掉了5个帮派,把地盘扩到今天的范围……”老秦继续说:“现在周围这些派别,都是实力和我们旗鼓相当的,一时是谁也吃不掉谁,暂时相安无事,但是为了抢地盘,也还是不时发生武装中途,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我点点头,确实感到了金三角生存环境的险恶,这里是没有法律的,属于无政府状态,就看谁的起那根杆子硬。在李顺的地盘里,李顺就是至高无上的长官,他的意志可以左右控制范围内的所有人。

在其他地盘,那些山大王也同样是如此。

老秦接着带我继续参观,看了直属连的连部和宿舍。

这里的房子都是一色的铁皮房,这样的铁皮房,金三角地区随时可见。

转悠了半天,老秦指着前面一排房子说:“这里是新成立的特种作战分队作训部……”

“特种作战分队……”我重复了一句。

“是的!”老秦说。

“成立这个分队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我说。

“特种作战啊……”老秦笑了下。

“何谓特种作战?”我看着老秦。

老秦说:“和周围这些是散兵游勇打仗,是用不到特种作战分队的,李老板特意从队伍里选拔了二十多名优秀的官兵组成这支分队,其主要目的是考虑以后打回去之用……”

“打回去?”我说。

“是的!”老秦说:“说得再具体一点,就是作为以后反攻星海的主要力量,这些队员进行的都是非常严酷的特战训练,各种技能都要熟练掌握,人虽然少,但个个都是单兵作战的好手……目前特战分队没有作战任务,今后会根据形势的发展进行安排,李老板考虑到你目前在星海孤军作战的严峻情况,正在琢磨下一步合适的时机安排一部分队员潜入星海,秘密潜伏下来,你需要的时候会出来和你一起战斗……”

“哦……”我没想到李顺的打算如此深远慎密。、

老秦看着我微笑。

“目前伍德和我的矛盾还没有公开化,表面上起码还是和谐的……”我说:“当然,暗战是一直没有停歇的……”

“李老板虽然在金三角,但是对星海的情况还是很关注的,对你尤其关心,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关注着星海那边的状况,你最近接手酒店和收留张小天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哦……”我有些意外:“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然有他的消息打探渠道,只不过为了你的安全,他一直避免和你发生直接联系……”老秦说。

“那他对张小天死而复生的事,怎么看的?”我问老秦。

“他没说,但似乎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张小天没死……”老秦说。

“哦……早就知道?”我有些意外。

“也不能说早就知道,只能说是有些心理准备吧,他好像觉得张小天就不该这么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老秦说。

“那你对张小天的事是怎么看的?”我问老秦。

老秦笑了:“我怎么看……这恐怕要取决于你怎么看了?”

老秦笑得有些含蓄。

我呵呵笑了起来,老秦也继续笑着。

一会儿,老秦又说:“你和伍德目前的矛盾不公开化表面化是对的,你和他公开斗,就等于李老板也要和伍德公开斗了,但是李老板似乎一直在极力避免和伍德发生直接的对抗,他似乎对和伍德对抗带着极其矛盾的心理,想逃避却又不愿意无视,想出击却又很犹豫,想交手却又有些忧虑……目前你和伍德的关系状态,似乎是很合乎李老板目前的心理态势的……”

我点了点头:“伍德不同于白老三,他的能量能力能耐城府不是白老三可以比的,甚至,李老板都和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老秦说:“你的判断是对的,伍德却是不可小视,他是一只非常狡猾的狐狸,但又是一只极度凶残的豺狼,还是一只最善于伪装的笑面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最难以对付的……对伍德的本性最了解的人,莫过于李老板,正是因为他太了解伍德,所以才会对你十分关注和担心,才会对是否将和伍德之间的矛盾公开化十分犹豫……”

我说:“伍德极有可能知道你们在金三角的事……”

老秦说:“李老板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上次我们见面后回来的时候,一直隐隐觉察到后面有人跟踪,我来回侦察了几次,却又没发现……李老板不由就怀疑有伍德安排的尾巴跟踪你到了滕冲,然后又跟上了我们……虽然没有抓到尾巴,但李老板一直有这个预感……”

我说:“那几天,阿来在星海消失了……”

老秦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这次你来这里,恐怕伍德也不会不知道……”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又被跟踪了?”

老秦点点头:“我觉得有可能,只是我们没有发觉而已,但没发觉不等于没有,李老板在星海的人目前只剩下你自己,你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伍德的监视之中,他是绝对不会放松对你的监视的……”

我沉思了。

然后老秦继续带我参观,边走边聊,一直转悠了接近3个小时。

我随老秦参观完营地,回到司令部已经是下午5点多,李顺这时已经醒了,正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怔怔发呆,似乎情绪还没有缓过来。

看我们回来,他站起来,对我说:“参观完了?”

我点点头:“是的!”

“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乌合之众?”李顺说。

我心里想点头,却还是摇摇头:“挺正规的!这里挺不错的,世外桃源啊……”

“这里再不错,我还是不喜欢……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啊……”李顺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凄凉的味道。

我的心里一动,没有说话。

“和我说说小雪最近的情况……”李顺说:“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具体越好……”

我于是和李顺说起小雪最近的状况,把我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李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问几句,问得十分细致,甚至连小雪最近穿什么衣服扎什么小辫子都问了,还问小雪最近在幼儿园都学了些什么,我不知道这些,就胡编一通,李顺同样听得十分带劲。

光是谈小雪,就和李顺聊了接近一个钟头。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短信响了,一看,是秋桐的。

“抓紧回来,不要多耽搁!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切记!”

我本来是要打算在这边多停留一些时间的,起码呆个一两天,但现在看来不行了,一来秋桐催得紧,二来海珠时刻在给我的手机定位,在这里过夜不回去,海珠会起疑心的。

如此,我要抓紧回去了。

“谁来的短信?”李顺问我。

我边选择删除全部短信选项边回答:“一起来旅游的学习班的班长,让我明天务必参加集体活动,不要脱离大集体……我今天是打着看几个朋友的名义单独活动的,没有随他们一起游览……”

“哦……我看看——”李顺说着就向我伸出手。

我把手机递给他,接着说:“我刚把短信删除了!”

“操,删除了你给我看什么?”李顺看了看,接着把手机还给我。

我接过手机,没有说话。

“你干嘛删除短信?”李顺说。

“习惯了,所有的手机短信,不管是谁的,随时删除!”我说。

“哦……”李顺看着我,目光有些阴沉,没说话。

老秦这时说:“这习惯不错,是要这样,防止万一出现什么纰漏……”

李顺又看了看老秦,似乎觉得老秦的解释比较合理,点了点头:“嗯……看来你这习惯要保持下去……”

我不知道我的解释老秦的话有没有彻底打消李顺的疑心。

然后,我说:“我明早之前要赶回去……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我担心会夜长梦多……”

李顺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嗯……我理解……好吧,吃过晚饭,老秦护送你回去……老秦,通知那边负责的边境接人……”

老秦点头答应着。

“我们散散步吧……”李顺提议。

天色渐近黄昏,李顺和我还有老秦在山坡上随意边闲谈着边走着,放眼望去,夕阳下金三角的红土地景色十分壮观,如果没有林立的武装匪帮,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旅游胜地。

转了半天,回到营地,老秦招呼人安排送我回去的事宜,我准备向李顺告别。

李顺看着我,半晌没说话,一会儿伸手重重地拍了下的肩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忧伤。

“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李顺说了一句。

“还会再见的!”我说了一句安慰李顺的话。

李顺看着我,呵呵一笑:“你倒是挺乐观的,不错,我们是要时刻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我笑了下,想到刚来这里就要匆忙离去,心里竟然感到了几分失落。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声,听声音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

“谁打枪?出了什么事?”李顺对老秦说:“安排人去看看……”

老秦随即安排人去了。

“你先等等再走,防止出现什么不测……”李顺招呼我进了司令部,坐下喝茶。

一会儿,老秦进来说:“刚才两个游动哨和一个身份不明山民打扮鬼鬼祟祟的人发生了遭遇,哨兵让他站住,他却出手就打伤了我们的一名游动哨兵,撒腿就跑,另一个游动哨接着开了几枪,没有打中那人,那人跑的很快身形很灵活,接着附近正在训练的几个特战分队队员也参战了,那人慌不择路逃跑,结果地形不熟,掉进了我们埋设的陷阱里,现在人已经被抓住了……”

“此人是什么身份?”李顺问。

“我让过去的人先审问一下,同时拍下用手机那人的照片先送回来……”老秦说。

“哦……如果证实是我们辖区的山民,那就放了算了,不要激化恶化军民关系,如果不是,那就要严格盘问,防止是附近山头或者是政府军的密探……”李顺说。

“嗯……”老秦点点头。

“能打伤我们的人,我看未必是山民……”我说。

老秦笑了下:“不要小瞧这里的山民,身手不错的人多的是,我们的特战队员,大多是都是从这些人里招收的……这些人都会说汉话的……”

一会儿,老秦安排去的人回来了,说被抓住的那人会说当地方言,坚持说自己是当地的山民,出来找丢失的牛,走错了路,误入军事禁区。

“那人长得什么样?”老秦说。

“这是用手机拍的他的照片!”他说着把手机递给老秦。

老秦接过手机一看,接着就呆住了,接着挥手让那人出去,然后把手机递给李顺。

我凑过去一起看。

我靠,这人竟然是阿来!

阿来竟然来到了这里。

在泰国呆过很多年的阿来竟然会讲金三角当地人的方言。

李顺皱紧眉头看着,不说话。

“无疑,阿来是跟踪你来到这里的……”老秦说:“奇怪,我们一路上怎么就没发现呢?”

“上次跟踪我们的一定也是他……这次他知道了路,根本就不用一直跟踪,直接抄近路就能来到这里……”李顺说了一句。

我说:“一定是伍德派他来的……他一定是来这里打探营地的虚实的……他熟悉当地人的方言,来这里打探情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顺继续拧紧眉头,半天说:“此人……现在落到了我们手里,你们说,我是见还是不见?”

“我看没必要见!”老秦说。

“干嘛要见他呢?”我说。

“这个人……你们看,怎么处置好?”李顺看着我和老秦。

“自古以来处置间谍都是一个方式……”老秦说。

“你的意思是——”李顺的手往下一劈,带着探询的目光看着老秦。

老秦点点头:“还有,这个阿来作恶多端,以前在泰国的时候是职业杀手,杀人心狠手辣,老幼皆不放过,在他手里犯下的人命不下十几条,都是无辜的平民,这次他在金三角落到我们手里,这里天高皇帝远,正是为民除害的良机,从这一点来说,即使不论间谍的处置方式,即使不考虑免除后患,也不能放过他!”

“你看呢?”李顺接着看着我。

我不懂老秦说的第一点理由,但是第二点理由很合乎我的道义感,毫不犹豫地对李顺说:“杀——”

李顺的眼皮猛地一跳,闪了一下。

看来,阿来这次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