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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军廖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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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四年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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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应试教育”这个词还没发明出来,但大家已开始跟随高考这根“指挥棒”悄然起舞。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那个一考定终生的时代,求学是一条拥挤不堪的道路,人们在其中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台江的青年们也不会落伍,紧跟时代潮流,与“落榜”两个字斗争得艰苦卓绝,其中,吴疙瘩那可怜的哥哥吴新华最为堪称典型。

他们家住在台江的街口上,离胖墩家直线距离不到二百米。

上过几天私塾的吴中汉与黄一香成亲算早的,据说他们成亲时新风尚还没有形成,所有礼俗照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套程序”无一能免,大花轿也还没有被当作“四旧”破除,上轿、起轿、喝轿、宿亲、翻镜、颠轿、落轿一套程序下来,让新娘子倍显尊贵。当然了,由于抬轿的汉子一例是促狭鬼,新娘子往往也能够被折腾够呛,在头次去夫家的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

尽管事过多年,台江的老人们谈论起抬花轿的趣事时,黄一香仍旧是不能略过的关键环节,因为迎娶进来的新娘子中,她是最后一个享受到花轿待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颠得过分的人。

“大寅上那条路本来就陡,弯路又多,颠得当然会厉害一些!”

“如果不是存心闹腾,再颠的路也不至于搞成那种样子!”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刚开始还叫唤几声,到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还以为没把她颠舒服呢,你说,要是她跟别人那样又哭又喊,谁还能颠个不停?!”

“你们这帮人也真是没脑子,把人都颠晕了,还能哭?还能喊?”

在喜庆的日子里,抬轿的汉子们既是从娘家到夫家的搬运工,也是一路上哄抬气氛的高手,新娘子如果跟配合得好,哭喊得撕心裂肺时他们也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安安稳稳把人送到夫家。但黄一香绝对异于常人,诚如他们所述,上路后哼了两声便没有动静,让这帮汉子一个个以为自己水平太差劲,都憋着一股气拼着命般地折腾,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不禁颠。落下轿媒婆掀开轿帘时,发现里头充斥难闻的异味,不明液体四处流淌,新娘子则蜷缩一团已经昏迷。

喜事被整成坏事,黄一香一病不起,因而吴新华出生相比常规整整晚了五年。两口子本想再接再厉要个女孩,没想到这一次努力的过程更加漫长,直到吴新华上学才有动静,吴疙瘩呱呱落地时,吴中汉两口子已是人到中年。

作为长子,吴新华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早在别人家孩子光着屁股四处拉屎时,吴中汉就亲自披挂上阵当起私塾先生,教他认字,上学后更是努力,天天陪在一旁既监督又辅导,连上茅厕也快去快回,生怕耽误了课程。

但是投入与产出严重不成正比,吴新华的学习成绩一直没有能令吴中汉欣慰的时候,初三毕业就落了榜。在台江,初中复读再考的先河是吴新华开创的,在他之前,还没有人想到与宿命抗争。直到他复读的第三年,学校才顺应市场需求开办起专门的初三补习班,为吴新华们的顽强与拼搏大开方便之门。

吴新华连续参加六次中考,每一次都名落孙山,要不是他的兄弟吴疙瘩马上也要升入初三,可能吴中汉还会要求他继续顽强下去。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艰辛的求学路走成这样,是一种何等的悲壮!

那时候不仅台江有补习班,全乡、全县、全省,甚至全国的补习事业都开展得轰轰烈烈,无数有志青年前仆后继踏上中考和高考这条路,因此各种实习班盛况空前。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升学压力还只有学生和家长才能够感受得到,那么这一年年初,当从官方渠道传来国家将每一年的九月十日设立为教师节的消息时,学校面临的升学压力也开始由城市向农村漫延。在这种压力的作用下,不少人的命运将会因此而改变。

这时胖墩这帮人已经读初三,如果按部就班,再有几个月,他们的初中时光就要宣告结束,而正式成为混混当中的崭新一员。之所以老四说得如此确定,是因为,那一年寒假前学校下发的成绩单上,胖墩、尖脑壳、吴疙瘩、黄草墩、刘疤子五个人清一色都挂满红灯笼。凭着如此惨不忍睹的成绩参加中考,还要和超过应届生规模的补习生去竞争,前途自然暗淡得见不着光亮。